“乌尔古代作战勇猛,屡立战功,一路高升,到了天启三年,已是后金的第一都堂,乃是八大臣之首!”
孙承宗的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继续说道:
“臣当时,一面厚抚王世忠,在众将面前,亲手将自己的袍服为他穿上,示以恩宠。”
“另一面,则放出风声,言王世忠心怀故国,欲以南关部旧主之名,重新召集海西女真四部,恢复祖上荣光。”
朱由检的心神完全被吸引了进去,他忍不住追问:“如此,真有成效?”
哪怕他知道恐怕是没有效果的——如果真有效果,今日就不会是如此局面。
但这件事实在太耸人听闻了,连他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果然,孙承宗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一丝无奈和惋惜。
“或有成效,或无成效,实非臣所能控制。”
“臣布此闲棋,非为必胜,只为多添一分胜算罢了。”
他顿了顿,黝黑的脸上,那双眼睛陡然变得灼灼逼人。
“然,臣之妙着,却并不在此处!”
“王世忠之兄乌尔古代在后金身居高位,又有此复国之言流传于外,陛下请想,后金内部,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之间,安能不疑?君臣之间,安能齐心?”
“这,才是臣真正的杀招!以虚无缥缈之言,乱其君臣之心,断其内部之臂,此方为伐谋之上策!”
朱由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他一直以为,自己抓孙承宗这等文臣来,不过是问问刘爱塔下落而已。
却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正气凛然的老臣,玩起这些权谋手段,竟也如此的炉火纯青!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安插间谍,而是从人性的根本弱点——猜忌,来入手,试图从内部瓦解敌人!
莫须有,莫须有,难道只有汉人的皇帝会莫须有吗?
这天底下,果然就属文人的心思最脏!
然而,孙承宗那双灼灼逼人的眼睛,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他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充满了无尽的遗憾。
“可惜……可惜老奴虽暴戾,却不失一代枭雄之果决。他听闻风声,立刻便借贪腐之名,将乌尔古代拿下幽禁,但却不杀其人,如此轻易之间,就平息了可能出现的部族动荡。”
“臣的多番筹谋,借此让后金内部生了些许波澜。随后譬如刘兴祚暗通信号,东江的张盘趁机收复金州等地,皆在此时。”
“然当时新军初练,人心不齐,仓促行事之下,金州得而复失,辽南谋划,终成空谈。”
朱由检沉默了。
天启三年,后金国中大饥,人心混乱,汉官人心惶惶。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时间窗口了,只可惜各方散乱行事,终究还是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
大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片刻之后,还是孙承宗先振作了精神,他重新看向朱由检。
“不过,陛下,如今奴部之景象,已与当年大不相同。”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臣以为!黄台吉此人,与老奴努尔哈赤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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