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知道,毛文龙一拿,东江义气散尽,所谓三方布置,瞬间就成空文了。
再要恢复,却又何其难也!
可是……
君要臣死,臣,如何胆敢不死?
孙承宗的内心,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挣扎、惋惜、不甘,都已化为一片的平静。
他对着朱由检,深深一拜,声音干涩而沙哑。
“此事……也易。”
“臣奉旨上任蓟辽,只需一封书信,召毛文龙前来关门之中,商议军情。”
“待其入城,当场宣读罪状,问罪拿下,立时便可擒送入京。”
他将擒拿的方略说得简单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只是,在说完之后,他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只是,文龙既下,其部众之心,恐生散乱。臣当设法分其部众,各作牵制,以防生变。”
“然则,如此动荡之下,军心士气,非一朝一夕可复。东江要再有战力,恐怕……需待数年之久了。”
言尽于此。
他已经将后果说得明明白白。
乾清宫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朱由检静静地看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心中亦是微动。
面对自己如此不合理的命令,孙承宗挣扎过,劝谏过,也暗示过。
他尽了一个老臣的本分。
但当自己进一步强势逼迫时,他终究没有选择硬顶,而是给出了最有效、也最冷酷的解决方案。
他懂得妥协,更懂得服从。
事若可为,尽力而为。
事若不可为,吾尽力也。
这一刻,朱由检终于彻底看清了这位先朝帝师的性格底色。
面若重枣,威严如关公,是他的表。
心有七窍,玲珑通九曲,是他的里。
没有完美的性格,只有合适的任用。
这样一个能做事、有威望的裱糊匠、老滑头,正是他心目中如今蓟辽策略的最佳人选啊!
孙师——朕的第二关,你也过了!——
说下我对东江的看法,附上一个地图就看明白了。
东江作用在于对辽南海岸线的控制,和对宽甸、凤凰城的威胁(当然还有接引辽民、间谍等作用)。
但你如果说他对后金真有什么大的威胁,实在夸张了,他的进攻方向全是山地,是朝鲜以前通向大明的贡路,易守难攻(朝鲜当时在这条路上死了不少使者,后面才慢慢开发起来的)。
因此天启二年后,后金统治稳固之后,毛文龙的骚扰威胁就越来越弱了。
但他这个位置卡着朝鲜,又始终是一根毛刺,还能辐射沿海,兼控辽南,不可谓不重要。
包括辽南方向的进攻为什么那么重要,看着图也看得明白,一路推上去,卡住盖州,易守难攻,这也是洪武年明军北上驱逐北元的路径。
(白色就是平原,绿色就是山地hh,这个应该都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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