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那之后生出了无限的好奇心,他们只想知道在那几分钟里梅梢月和蒋文杰到底说了什么,然而这个秘密直到梅梢月死,也没有人知道。
梅梢月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男孩卷起的裤脚放下,然后把他背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走出了监控范围,视频结束了。
在寂静了几十秒后,这条博文开始被疯狂转发。在“证据”面前,梅梢月娈童,有恋残癖这件事仿佛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有人忍不住发声了:“天啊,好可怜……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畜生让这个本就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了,顶顶顶,UP,UP!”
“大明星就这样不知人间疾苦,我草不仅娈童还恋残啊!”
“好惨的小孩,本来就已经够苦了,怎么还经历这种事……”
……
舆论很快就一边倒,证据凿凿,理智的、看出这篇文章逻辑漏洞的声音也迅速地被义愤填膺的网友压在最下。
对弱者的同情与对得以玷污星光熠熠之人的亢奋,交织成一团火,鼓舞着网友们冲锋陷阵,梅梢月的所有社交平台很快就被冲烂了。
这场充满了恶意的大火随着东风一再扩大,烟雾已经弥漫到了梅梢月的头顶。
昏暗的灯光下,缥缈的烟徐徐地升上半空。
梅梢月抽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支烟。
经纪人就坐在他的对面,也不敢出声。
就在第二篇博文发出后的三个小时里,与梅梢月合作的品牌方、音乐节、演唱会纷纷中止了合约。
经纪人半是畏惧半是无奈地望着眼前眼底布满乌青的男人——这样崩塌的前兆似乎意味着,梅梢月,很快就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梅梢月沉默地看完了那篇博文的所有内容,然后缓缓地呼出一口烟。
手机在震动,他看清了来人的姓名之后,点了接听。
“段总。”梅梢月轻声道。
“梢月,好久不见,你看到新闻了吗?”段以宿的声音传来。
“看到了。”梅梢月抿了抿唇,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段以宿,比如公司为什么不出面帮他澄清,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一点公关方案都没有给他。
可所有的问题到了嘴边,梅梢月又停下了,他的眼底只闪过一丝茫然。
因为他信任着段以宿。
“我帮你联系了那个男孩的父母,明天你们见个面,私下解决了吧,毕竟现在闹得这么大,压不住。”段以宿慢条斯理地说。
梅梢月张了张嘴,许久之后,终于说了“好”。
他的脑子如今一片混乱,始终有一根弦在紧绷着,事情始终悬而未决,让他感到成倍的压力。从第一篇诋毁他的博文出现开始,梅梢月就再没有睡好觉。
相信他的人不少,他却依然感到难过,为他自己,也为那些因他而陷入舆论纷争的孩子。但他没有任何手段,他赤手空拳,自己出面反驳没起到任何作用。
梅梢月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胸口始终感到闷痛,焦虑得频繁刷起社交平台,工作的效率一再下降。在让经纪人离开之后,梅梢月又一次躲回了房间里,只是望着手机出神。
直到手机自动熄屏,他才默默地将手机放到一边,蜷进被窝里。
他闭着眼睛,眉头却始终皱着,在意识半是模糊半是清醒的拉扯里,浮现出零星的记忆。
梅梢月当然记得蒋文杰。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孩子就孤身站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格外地引人注目。梅梢月走近他,他甚至会紧张害怕得抖了一抖。
像死前的走马灯般,有关于这个男孩的所有记忆依次在梅梢月的脑子里一帧帧闪过。
他陪着男孩在机场里等父母,可是机场广播了一遍又一遍蒋文杰的名字,依然没有人出现。他们一起查监控,梅梢月只看到了两个匆忙离开的背影,像生怕被发现一样。
梅梢月站在旁边干干巴巴地努力找补,想要编一个谎言,旁边瘦小的蒋文杰却始终一言不发。他也不哭,只是出神,像是在理解父母的行为,又像是早就知道真相是这样。
梅梢月想起医院。
他第一次带蒋文杰去看医生,蒋文杰警惕得如同一头小兽,却在矫正时疼得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