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交错间,他渐渐忘了拘谨,全神贯注应对起来。
太子执子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这局棋,倒是比他预想的更有趣了。
待胜负分明,苏丞才惊觉自己竟赢了储君,霎时冷汗涔涔。
他想起韩文朔的叮嘱,与皇子对弈须得藏拙,往日与五皇子下棋总能把握分寸,今日却因棋逢对手而失了分寸。
“微臣该死,求殿下恕罪!”苏丞慌忙跪地请罪。
凉亭内空气凝滞,五皇子目瞪口呆,太子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人。
少年伏跪的身姿单薄,墨发垂落间露出一截雪颈,无端透着几分撩人之态。
“棋艺不精是本宫之过,何来怪罪之说?”太子轻笑,“这般战战兢兢,倒显得本宫凶神恶煞了。”
苏丞惶然抬首,正撞进太子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目光似笑非笑,令他心头一颤。
大崇虽无明文规定臣子不可赢棋,但君臣之别岂容僭越?
纵使皇室面上不显,但谁知事后会不会借故刁难?这心照不宣的规矩,朝中无人敢破。
太子笑得意味深长,心中却在暗自揣度……
能在太后寿宴上一鸣惊人的少年,又怎会如此莽撞?莫不是故意为之,好引他注目?
思及此,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美人,太子反倒生出几分兴致,若是这朵娇花自愿攀附,倒省了他强折的麻烦。
棋局终了,太子翩然离去,徒留苏丞惴惴不安。
正惶惑间,忽闻一声冷哼,“原来你往日都是在哄我开心!”
五皇子涨红了脸,羞恼交加,他素来骄纵,此刻才知从前赢棋皆是对方相让,顿觉颜面尽失。
苏丞正要告罪,却被一把拽住。
“谁准你跪了?”五皇子拧着眉,“往后在我跟前,不许动不动就跪!”
他虽任性,却对认可之人格外爱护,这些时日相处,他早将苏丞视作知己看待。
见苏丞面色苍白,他不由想起初遇时害人落水的旧事,心头更添几分愧意。
苏丞虽不解五皇子话中深意,却也顺从地应道:“臣遵命。”
五皇子性情率真,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盯着棋盘看了半晌,忽然眉开眼笑,自五岁学棋起,他还从未在皇兄手下讨得过便宜。
今日见伴读赢了太子,竟莫名生出几分与有荣焉之感。
“皇兄说得不错,你确实棋艺超群。”五皇子轻咳一声,昂首道,“从今往后,你要好生教导我,总有一日,我也要让皇兄尝尝败绩!”
苏丞暗自苦笑,却也不忍拂其兴致,“臣定当尽心。”
夜深人静时,苏丞辗转难眠,思来想去,终究未将此事告知父亲。
他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必当谨言慎行,可万万没想到,不过数日,他竟又与太子不期而遇。
*
大崇以武立国,皇子们的课业自然文武并重。
这日晴空万里,国子监的学子们个个神采飞扬,骑射课向来是最受欢迎的课程。
马场上,皇子与伴读们策马奔腾,唯有苏丞独坐树荫下。
并非他偷懒,实在是身子骨弱。
当年霍延洲送的那匹温顺母马,他也只能由仆人牵着慢慢遛几圈,遑论这般纵马驰骋。
正出神间,忽见众人纷纷下马。
苏丞抬眼望去,却意外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身影,他连忙起身随众人一起行了礼。
太子熟练地翻身上马,挽弓搭箭,一气呵成,箭矢破空,正中靶心,赢得满场喝彩。
苏丞正暗自赞叹,不料太子忽然调转马头,缓缓停在他面前。
“殿下……”苏丞慌忙躬身,心中却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