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感知,是落在脸上的温热液体,不知是贺嵘手上的血,还是别的什么……
*
陆泽云冲进医院长廊时,皮鞋在地砖上打滑,他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抢救室上方的红灯刺目得让人眼眶生疼,那血色让他想起电话里警察说的“持刀行凶”四个字。
走廊尽头的长椅上,贺嵘像尊石雕般僵坐着,他一只手上包着厚厚的绷带,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前。
最刺眼的是,他昂贵手工西装上大片已经凝固的暗红血迹。
陆泽云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
他盯着贺嵘衣服上的血迹,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竟不敢上前询问那个最可怕的问题。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横冲直撞,所有声音都在陆泽云耳中扭曲放大。
他盯着抢救室的门,直到眼睛酸涩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到底……发生了什么?”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贺嵘的瞳孔终于聚焦,他抬头时动作尤为沉重,仿佛这个动作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
沉默在消毒水气味中蔓延,陆泽云瘫坐在长椅另一端,机械地盯着“手术中”三个字。
电子钟显示已经过去六个多小时,每分每秒都像钝刀割肉。
当抢救灯转绿的瞬间,两人同时弹起身。
病床上的苏丞苍白得几乎透明,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的阴影。
各种管子缠绕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心电监护仪的线条规律地跳动着,是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痕迹。
贺嵘踉跄着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悬在苏丞脸颊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
“患者很幸运。”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额头上还有未干的汗迹,“刀刃距离要害只有2厘米,再偏一点就……”
他没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潜台词。
贺嵘的喉结剧烈滚动,强烈的后怕感让他双腿发软。
他脑海中不断闪回苏丞满身是血的模样,那时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胆俱裂。
“他什么时候能醒?”陆泽云的声音哑得不成调。
“要看恢复情况,应该最迟不超过一个星期。”医生看了看面前两个形容憔悴的男人,补充道,“可以进病房陪护,但人别太多。”
贺嵘正要迈步,陆泽云突然挡在门前,他的目光落向贺嵘衣服上的血迹,“你回去换衣服。”
贺嵘点了点头,哑声道:“……我很快回来。”
他最后深深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转身时,走廊灯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得像匹负伤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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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苏丞醒来时,窗外已是深夜。
贺嵘正站在窗边低声通话,见他睁眼,立刻挂断电话,按下了床边的呼叫铃。
医生们匆匆赶来,在一番检查后,确认苏丞恢复良好,贺嵘这才放下心来。
病床上的人又陷入浅眠,呼吸轻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贺嵘缓步靠近,指尖在距离苏丞脸颊一寸处停住。
月光描摹着苏丞苍白的轮廓,贺嵘突然意识到,这三年纠缠中,早已不是苏丞离不开他,而是他无法失去苏丞。
最终他只是轻轻拂去他额前的碎发,动作小心得像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十天后,苏丞已经能够做起身,贺嵘那边也有了调查结果。
“行凶者已经交代了,视频源头也已经查清。”贺嵘声音沙哑,忽然不敢看苏丞的眼睛。
“这一切……都是白瑜为了报复我,在背后做的局。”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他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苏丞闭上眼睛,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