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跟刚踏过门槛,禁卫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陛下口谕,请殿下更衣后……去见驾。”
宋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她再度走出殿门时,风雪已然遮天蔽日。
漫天飞雪如絮,吞噬了偌大巍峨宫城。
永昭帝就站在廊庑下。
没有撑伞,肩头与发顶落了薄薄一层,如神祗,亦如白鬼罗刹。
他转过身,眼神空洞无光:“随朕来。”
说罢
,转身踏入风雪。
宋迎默然跟上。
他们一前一后,走上宫城最高的城楼。
狂风肆虐,吹得人几乎立足不稳。
宋迎扶住垛口,衣袂被卷成蝶翼。
下一瞬,永昭帝在她身后站定,高大的身影为她挡去了一半风雪。
他靠得很近,声音落在宋迎耳畔:“看。”
顺着他手指方向,宋迎向下看去。
本该举行的年节朝贺,下令废止。
万家灯火熄灭,长街空无一人。
一列缟素队伍,抬着一口薄棺,如同蜿蜒墨痕,正沿着宫中秘道,向城外移动。
没有幡动,没有哀乐。
那墨色在无边无际的白中晕开,仿佛随时会被雪色湮没。
宋迎的心跳漏了一拍。
冷风倒灌入喉,刮得喉咙发疼,“……这是去哪儿?”
“皇陵。”
皇陵……?
电光石火间,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一个荒谬到极致,却又无比贴合眼前这个疯子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宋迎猛地转头,看向永昭帝。
那双麻木眼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先帝……”她声音发颤,“你要把润德公公葬在皇陵?”
入先帝陵寝的,是润德公公?!
永昭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胸腔震动,而后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狂笑。
宋迎可以理解永昭帝的想法。
如果是那样的父亲,的确不配在九泉之下安息。
这点疯狂,似乎也顺理成章。
她看着雪花落在他浓黑睫毛上,瞬息融化,洇湿一片,水光衬得他眼尾殷红。
触及宋迎满目震惊,永昭帝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倏然收臂,将她圈住怀里,胸膛烫上她脊背。
唇擦过她的鬓角,“宋迎,朕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