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哥……救命救命!烧鸭烧鹅我都不要了!牛舌梨花酿也算了!让我活着爬出这御书房就行……被打一顿板子也行,只要别把我打死了呜呜呜……】
萧彻故意沉默了片刻,让阶下的身影抖得更厉害,耳边的哀嚎得更凄惨。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拿起那张纸,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
“嗯……”他拖长了调子。
【来了来了!审判时刻!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沈见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屏住呼吸,仿佛这样就能消失。她死死盯着眼前冰凉的金砖缝隙,仿佛那时通往生路的最后一道门。
“你这份‘心得’……”萧彻的指尖在那几张宣纸上轻轻划过,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沙沙声,如同钝刀刮过沈见微的神经。
“立意尚可,引经据典也算用心,对朕训示的‘敬畏惶恐’之心……也表达得颇为‘丰沛’。”
沈见微紧绷的肩膀微不可查地松了一毫,【有戏!过关了!皇帝陛下是不是觉得还凑合看?他是不是要放我走了?啊啊啊佛祖显灵了!感谢大慈大悲……】
然而萧彻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锐利,瞬间刺破了她刚冒头脆弱的幻想泡泡,“只是……”
【只是?!】沈见微刚放下的心又被拉扯起来。
“沈卿的字……”
【字!完了完了!最要命的破绽来了!】沈见微眼前一黑。
“朕记得,沈卿乃探花郎出身,一手馆阁体清雅方正,骨力遒劲,深得前朝欧阳询遗韵,为士林所称道。可眼前这字……”
萧彻恰到好处地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那无形的压力已经让沈见微膝盖发软,几乎要跪不稳。
【模仿!我尽力模仿了!可哥哥的字十年寒窗练出来的风骨,我这临时抱佛脚的“描红”怎么可能像!手都抽筋了也顶多算个勉强能看,离“清雅方正,骨力遒劲”差了十万八千里!坏了坏了……这下彻底露馅了!】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自己平时写的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墨团点点,爬在纸上活像一群喝醉了的蚂蚁在打架。
刚才那篇‘心得’,已经是她毕生功力之极限,用尽了洪荒之力去“描”得像哥哥,但在真正的行家、尤其是洞察秋毫的皇帝面前,无异于稚童涂鸦,破绽百出!
“眼前这字,笔力虚浮,结构松散,墨色滞涩不均,转折处更是生硬牵强,毫无风骨所言。甚至……有些笔画,颤抖虚浮,倒像是……初学蒙童的手笔?”
他最后的反问,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
【初学蒙童……皇帝陛下您嘴下留情啊!给我留点面子吧呜呜……】
【我的字真的这么差吗呜呜……早说当初哥哥练字的时候,我就不敢溜出去和隔壁小胖玩泥巴,不该爬树翻墙掏鸟窝,不该把墨汁当胭脂涂着玩……悔之晚矣!】
【哥哥啊!你的字为什么写的那么好!如果我这次能活着爬回去,我发誓一定把你平时临摹的那些字帖抄一百遍…一百遍?!天啊手会断的!要不…抄个十遍意思一下?十遍…十遍好像也很多了啊啊啊啊……】
沈见微感觉脸皮火辣辣地烧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恨不得立刻化身穿山甲,在这坚硬的金砖地上挖个洞钻进去,永世不见天日。
她努力模仿哥哥的字,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还被皇帝锐评得像三岁的幼童作业!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怎么办怎么办?找个借口?说手碗扭伤了?说饿了一天没力气?还是说…被书房里古书精怪上了身,手不听使唤?……】
无数个蹩脚到她自己都不信的借口在她脑子里乱窜碰撞。
【……完了完了完了!模仿得太不像了!我就知道!亏得哥哥还那么相信我让我自己写!他太不了解他妹妹的“墨宝”了!哥哥的字多好看啊,清雅如竹…我的字…呜呜皇帝陛下现在肯定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不,是觉得我哥沈知著浪得虚名,是个欺世盗名的草包!哥哥啊我对不起你!你的一世清名要毁在我这个不成器的妹妹手上了!】
巨大的愧疚感和恐惧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一道微弱的灵光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混沌的脑壳!
【对了!病!病得快死了!病得手抖!对!就是这个!哥哥本来就病得只剩一口气了!这个借口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