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宋淮州这么说,宋璟骤然握紧了手道:“你继续说。”
“漠北已经许久未和梁朝起过战事了,我在礼部查过记录,这么多年来梁朝也只向漠北送过一位和亲的郡主,还是漠北求了许久才求去的,听说当年为了迎娶这位郡主,漠北可是给出了实打实的诚意来,这足以看的出漠北的可汗更加注重休养生息,虽然近几年一直在边境侵扰,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偶尔抢些东西而已,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这次朝见他们竟然敢直接要求迎娶嫡公主,要不是他们想要借此开战,要不就是漠北出了事情,但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事需得公主来平。”宋淮州即便到现在都在不断的推断这件事。
宋璟打量着宋淮州的神情,发现之前那个希望天天混吃等死的混世魔王,竟有了几分成熟的样子,那眉间淡淡的痕迹想来是这段时日不知皱了多少次才刻在了脸上,本来以为是最没出息的那个儿子,没想到现在考虑事情竟也这么全面了。
原来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就长大了。
宋璟深吸一口气暗自感慨了一番后说起正事来。
“其实你大哥在漠北入京之前便已经向兵部送了折子。”宋璟顿了顿,思量了片刻后才继续道:“但是兵部那边却迟迟未收到,这中间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要不是你大哥在写家书时留了个心眼,我怕是也不知道那封密报的事情。”
宋璟看着宋淮州酝酿了许久,这好似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孩子,在此之前他似乎下意识的忽略了宋淮州和他的哥哥们一样优秀,现在回头来看,之前种种好似都是这个孩子起身撑过了难关。
这么多年来遇人都称赞他们家的大公子忠心赤胆,骁勇善战,夸他们家二公子才高八斗,足智多谋,唯有宋淮州除却几次闹出了笑话外,别人似乎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他的存在,在旁人眼中无论宋淮州任职于哪里都是德不配位,却未曾发现如今的廉洁朝政,海晏清明中也存在着宋淮州的身影。
宋璟内心徒然升起了几分愧疚,因为他突然发现,作为父亲而言,他似乎也忽略了宋淮州。
宋璟决定从这一刻开始改正,首先要做到的就是相信宋淮州。
“皇上其实是在等边防来的信,我将那件事告知了皇上,后又借家书给你们大哥传去了讯息,按照日子来看,这几日他怕是能将消息传回来了。”宋璟压低了声音道。
宋修然脸色突变,“皇上在等信?父亲你是说”
宋修然话说到一半不敢在说下去了。
宋淮州却直接接了过去,“有人都渗透到兵部去了?胆子这么大,什么消息都敢拦?漠北的事情想来不是一天就出现的,这么久了却都没消息传回来,看来这次的事情不只是杀几个大臣就能解决的了了。”
听完宋淮州的话,宋璟刚刚升起的心思悄悄的打起了退堂鼓。
他这个小儿子胆子太大了,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宋淮州却直接抽丝剥茧的定位到了有数的那几个人身上,他能想到的,皇上不知道都来回的考虑了多少次了,就是不知道此次皇上能不能下的了决心。
但是不管最后皇上如何定夺,宋淮州已经起了别样的心思了。
怎么磋磨他都没问题,无论是暗害,还是明枪,他都受得住,但是把主意打到萧嘉仪的身上,宋淮州积攒的慌乱和焦虑混在一起突变成了巨大的愤懑,他发誓一定要让背后之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皇上在等的消息终于在某天夜里叩响了建安侯府的门。
宋淮州最近的睡眠很轻,不多时就听见了远处的骚动,匆匆的套了件外衫宋淮州就赶了出去,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了他二哥一样边束发边往外走,两个人对了个眼神,直接走向了宋璟的书房。
宋璟的书房果然点上了灯,四周都站着家将,还有几个他们从未见过的人,看那身形想来应是练家子。
宋修然轻轻叩门道:“爹,我和淮州过来了。”
宋璟亲自过来给两个人开门,进去的瞬间两个人却同时呆在了原地。
漆黑的夜行衣裹着挺拔的身材,许久未见宋昀野看起来清减了几分,站在那里却多了些许不怒而威的气势,北疆的风沙抹去了宋昀野离家前的柔情,却赠与了他非凡的气魄。
不一样了,他们大哥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宋昀野许久未见两个弟弟,见两人呆愣在原地,他主动上前揽住了两人的肩。
被拥在一起的那一刻,两个人似乎才相信了眼前的事实,同时叫了声大哥。
事态紧急没有时间留给三个人叙旧,宋昀野自袖中拿出一把匕首,隔开胸前的领子然后将包裹着的信件拿了出来。
一张薄薄的纸却加了如此多的防护,想来漠北的事情大得很。
事实证明宋淮州猜的没错,漠北现下是真的要乱起来了。
老可汗生了场病,现下虽无性命之忧,却控制不住手底下的群狼了。
狼王的衰败让怀有野心的人升起了希望。
而命运的齿轮在此刻添了些乱将事情导向了更加急迫的局面。
漠北的草场遭遇了虫灾,多数的牲畜都遭了难,若是在入冬之前再解决不了问题的话,那漫长又寒冷的冬季将为漠北的百姓们立下一座座枯冢。
宋昀野说到此事时不小心还是流露出了他内心深处的善意。
“漠北本就是游牧民族,牲畜是他们熬过寒冬的唯一指望,现下不但是一个部落遭难,而是大面积的遭灾,好多牧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牲畜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然后边哭边将那少的可怜的肉割下来,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老可汗本是想让三个皇子来求生路的,不知怎么他们临时改变了主意。”宋昀野看了眼宋淮州小心措辞道:“现下他们要迎娶公主的消息已经传至了北疆,而不知道转了多少口的消息传过去的时候已然变了味道,而最要命的是这个消息让驻守的军队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