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以夺魂谷谷主关镜的口吻为主,该是其留给谷中传人的笔记一类。至于其后之所以额外附上重霄所记的生息诀后两式,雁惊寒将正反两页的内容仔细看过,就知乃是因着在此过程中,重霄亦时不时随着关镜的诊治运功体悟,重新完善功法。
那么如此一来,则两者乃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过程。
单对重霄当时的状况而言,关镜的诊治最多助他缓解走火入魔之势、疏通经脉,让他得以运功自如从而寻得生机一举突破,也只有这样,重霄才能真正跨过走火入魔之态。
毕竟对任何习武之人而言,一切外力可是锦上添花也可是雪中送炭,但若想要真正得以突破,还是只有依靠自身的领悟与进益。
此为原因之一。
另外,想来关境的这个秘方,从某一角度而言,实则也是专门争对重霄而成。那么如此一来,若要借鉴,自然也是将与其走火入魔相关的两式功法一并记上最为完善。
雁惊寒垂目扫过,就见重霄甚至还仿照了关镜另一面的叙述手法,将其走火入魔时的种种情形,以及在此期间的内功状况和突破所得、甚至诸多功法完善之细节都一一记上,堪称十分详尽。
认真看去,倒与揽月楼代代相传的修炼心得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若是换了寻常人,自然不会将心法秘诀一类如此告知他人。但魔尊重霄对此却是不然,雁惊寒观他笔法利落、一气呵成,就知此人疏狂傲慢、豪气干云,根本不在意将这两式记下给友人。
而且还是最为关键最为高深的两式。
人人趋之若鹜的“生息诀”,魔尊重霄毕生心血之所得,饶是雁惊寒见了,也不免受其吸引,忍不住细看研读起来。
更何况他此前便已有所发觉,自己若想要尽快突破,或许要与雁不归殊途同归,借助“生息诀”的功法原理参悟破解揽月心法八层之道。那么魔尊重霄如今亲笔写下的修炼心得、乃至最后两式的创造改良之过程,岂非正可助他一臂之力?
雁惊寒本就好武,此时想到这里,更是心潮起伏,略微激动。
再看重霄之见解剖析,实在不愧为问鼎武学巅峰之人。更何况“生息诀”乃是其在纵观各派武学之基础上另辟蹊径而成,其中所蕴含的造诣之深,不论任何人见了大约都能有所得。而如雁惊寒这般领悟非凡之人读之则更是眼前一亮,只觉福至心灵、若有所感,不由越看越是入神。
“主上?”直到听得身旁十一的声音响起,雁惊寒这才稍稍回神,下意识抬眼朝对方看去。
十一此时正站在他左侧,因着纸张被雁惊寒拿起查看,从他的角度看去,若不有意探头窥视,并不能得知反面写了些什么。
暗卫如影随形在主上身后,依照规矩,自然也讲究个不可妄动妄言妄听妄看。故而没有自家主上默许示意,十一此时自然只规规矩矩立在原地,静候对方反应。
大约是眼见雁惊寒神色严肃、久久不语,他一时有些拿不准纸上所记是否有何不妥之处。再加上自昨日起,十一心中始终记挂着“生息诀”之事,难免心中焦急。
顿了顿,只见他视线在雁惊寒面上扫过,又转眼看向对方手上,终是忍不住出言问道,“可是有何不对?”
“并无。”雁惊寒听得这话,先是摇了摇头以作回答,接着顺口就要与十一细论纸上内容。然而话到嘴边,他抬眼对上对方视线,不由神色稍动,倏然想起自己先前的那番未竞之言。
雁惊寒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只见他视线在十一脸上停顿片刻,接着垂目敛容,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不待对方再次开口,突然站起身来,将手中展开的纸张轻轻对折递至十一手上,动作之间隐约有几分郑重。
十一见状,压根没有多想,只以为雁惊寒是示意他自行观看,遂连忙抬手接过,稍显急切地将纸张展开,一目十行阅览起来。
雁惊寒原本还有话要说,此时见他如此专注,便未急着开口,只想着等十一看完再说。
他照旧坐回原位,视线所及之处,垂眼扫见那枚暖玉拆开放在桌上,其中蛇身部位还有药水残留,便顺手将之拿起,仔细用清水淋过,而后握在手中轻轻摩挲。
泉水有些冰凉,握在掌心清泠泠的,雁惊寒感受一番,自觉其抵不过暖玉的温暖。这玉本就不大,在他手中不过转瞬水便干了。雁惊寒摊开掌心看了看,而后将人头与蛇身部位轻轻合拢,令其恢复原状,仿若他方才无声中做出的某个决断。
与此同时,十一已迅速将纸上内容看完,雁惊寒见他抬眼看来,这才张口出声。
方才纸张浮在水上,十一已看出正面的“药方”二字,只是因着字迹在他侧边,他又有意收敛视线,故而没有看清全部内容。
但他接过纸后也顾不上就其细看,只大略一扫,便径直朝反面翻去。待到视线扫及反面上方的“生息诀”三字,只见他先是一喜,再看内容只得最后两式,没有记载完全,又不免有些失望。
雁惊寒会被“生息诀”内容吸引,十一此时的关注点却全然不在此处,只见他大略将全页看过,见果真只得最后两式。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眼中似有寒芒闪过,接着断然抬眼朝雁惊寒道:“主上,可要属下设法去沈正。。。。。。”
“十一,你切记将这东西收好。”
两人同时开口,雁惊寒听得十一话音,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意在何处。倒是十一听了他这话,似乎有些不解,想了想,不由半蹲在雁惊寒身前,疑惑道:“主上不再看看?”
十一此时已然知晓纸上内容,自然能猜到雁惊寒方才该是在细看其上的“生息诀”记载,只是中途被自己打断了。故而此时乍然听得对方此话,眼见雁惊寒似乎无意继续,自然十分不解。再一想,甚至还隐隐有些懊恼,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自家主上于练武之事上的专注,自己方才实在不该贸然开口。
若只论自己私欲,雁惊寒自然还想再看看。毕竟从某一个角度而言,若说魔尊重霄乃是好武成痴,那他虽不至成痴,但总归也逃不出“好武”二字,更何况雁惊寒本就想要突破揽月心法八层已久。
他自问并非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好人,江湖中人你争我夺,为秘籍为宝器厮杀更是常事。雁惊寒扪心自问,今日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这纸张既已到了他手中那是决然没有再给出的道理。
但这是十一。。。。。。
雁惊寒心知只要自己开口,对方不论是出于暗卫本分亦或其他,定然都会将此物双手奉上,更何况看十一此时的样子,大约无需自己开口,他便已然默认这东西该由他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