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门势大已久,这点从其门派中的占地布局便可见一斑。自正厅出来后,雁惊寒几人还需得穿过一座小院才至门口。
方才谈话之时沈慎已将一众下人屏退,故而此时这一路走来便只得他们四人而已。
越到门口喧闹越显,沈慎与胡若眉都不觉加快步伐,一边走一边朝门外张望。
在这短短几步之间,无人注意到雁惊寒与十一之间的动作。
雁惊寒思绪始终大半牵挂在正事上,故而当再次被十一抓住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愕然。且因着对方这回力度之大,甚至隐隐透着几分莽撞急迫之感,几乎是一把将他右手篡在掌中,倒险些让他以为是有何突发状况了。
雁惊寒惯来警惕,想到这里,不免心神一凛,先是下意识朝左右扫了一眼,见确无不对,这才有些不明所以地朝十一望去。
十一方才伸手之时确有几分情不自禁,但这情不自禁还不至令他丧失理智。又或者这情不自禁也仅是一种借口,他在雁惊寒身后看了这许多年,早不知多少次想搂住对方身影,牵住这只手。
从前他想而不敢,如今。。。。。。十一一面心中狂跳,一面却近乎冷静地感觉到,面对雁惊寒反应,他第一反应竟是为自己这般莽撞动作将人惊着了而心生懊恼,而不是匆忙后退,近乎狼狈地遮掩心迹。
他仍旧紧张,仍旧畏惧,甚至在察觉到雁惊寒看来之时,手上几乎是本能地放松了一瞬,下意识就要如从前那般退回规矩守礼的范围内。
但下一刻,有什么这些时日隐隐游走在两人中的东西给了十一勇气,于是,在松手之前他又更加用力地抓了回去。
雁惊寒的不明所以在对上十一眼神的那一瞬便已消失无踪。他无法准确言说,在这一眼之间,自己究竟在十一眼中看到了什么。
但有些东西本也不必明言,肢体细微的反应往往已给出答案。
雁惊寒的洞察力是如此惊人,以至于他能清晰捕捉到十一的每一个反应。他看到在与自己视线相对之时,十一脸上神色不自觉紧绷了一瞬,手上力度亦有些放松,仿佛下一秒就要收回手去。
若是从前,雁惊寒或许还不懂他这神色,但在这一瞬间,不知为何,他心中竟隐约闪过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只是还不等他将这点感觉想个明白,下一秒,手上力道竟又是一紧。雁惊寒下意识垂眼看去,这才发现十一不仅不曾松手后退,反而又再次收紧了手上力度,用力握了回来。
就好像在方才这短短的一瞬之间,他经历了某种挣扎犹疑,而后又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
而也是在这一松一紧之间,雁惊寒心中一动,仿若福至心灵一般,终于明白了这似曾相识缘自何处。
那是十一的紧张和畏惧,还有他从前无数次不自觉的亲近,以及每每在自己若有所觉时,又匆忙掩饰的小心与退回。
只是这一次,十一选择放弃掩饰、主动试探,他选择就这样直白地看向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雁惊寒心中一热,竟难得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手上的触感仿若被放大了千百倍,通过皮肤纹理他好似能清晰地描摹出十一手掌形状,乃至经脉跳动。这跳动分明无声,却又仿佛重若雷霆,直往他心中叩去。
雁惊寒手指微动,不知为何,竟没来由地觉得一阵炙热,烫得他掌心微微汗湿,几乎下意识就要抽回手去。
然而在这一刻,他手又仿佛麻木了似的,只是近乎矛盾地僵在那里一动未动。
雁惊寒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手足无措。
沈慎才将将现身,还未走到门口,外边众人见了他,便已忙不迭出声招呼道:“唉,少门主来了。”
胡若眉跟着他在门边站定,眼见前方乌泱泱站了一群人,无数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她不声不响,只略一点头,便有意无意地观察起场上诸人来。
这一看之下,不由微微一惊,按照昨日那接待的弟子所言,沈慎此前同意了不少原本不在住宿之列的门派弟子入住常青门中,以致门中连一间空房也难以腾出。
原本进来后见识了常青门之宽广阔气,胡若眉心中还暗自嘀咕,只以为对方这话为着推诿少不得有些夸张了。却不妨此时打眼一扫,众人穿什么服饰的人都有,甚至还有不少丐帮弟子。
合着这常青门是真被沈慎折腾得人满为患了?
她心下有些奇怪,面上却是不显。
只这一扫之间又想到什么,下意识稍稍侧身,朝雁惊寒看去。却不妨这一眼之下,并未看到对方身影。
她方才正留心应对沈慎,也未注意后边动向,见状不免脚下微转,正打算回身寻人,就见雁惊寒已出现在眼前,十一亦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