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生命的尾声里,他却向自己的老师讲述一个故事。
对方来自于一个如今早就已经覆灭的研究设施,由于里面也有几位“木原”就职,木原加群一直都对此有所耳闻。在这个孩子的口中并没有详细提到设施当中试验安排的惨无人道或是压抑痛苦,在日复一日的能力开发过程当中,他所记忆最多的,是自己在设施里交到的朋友们。
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像是金属墙壁和冷光灯下的《一千零一夜》,支撑起每一个还抱有期待的明天。
温柔的,总是试图支撑他人的朋友。
以及总摆着坏脸色,实际上会为别人感到担忧的朋友。
最后特力研在一场众人皆知的恶□□故之后覆灭,设施当中的孩子们像是蒲公英一样四散东西,这个研究机构缔造出了学园都市如今泛用性最强、性能最为优越的能力,至于其他人的下落,公众表现得并不那么关心。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
玉置琢见握住老师的手。
在简短人生的末尾,他们经历了一场了不起的逃亡,设施被一位朋友毁得彻底,而另一位朋友给大家开辟出了一条新路。最后的一小段路他被人背在背上,感到疲倦又安心,就像现在一样。
由于专业方向的缘故,木原加群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濒死体验和濒死幻想最为了解的那个人,也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被安排来教导诸如玉置琢见这样的学生。
“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木原加群放轻了声音。
许多年前,他还没有学会怎样和这种年龄的孩子沟通,就已经轻易地掠夺了无数的生命;而现在,他已经懂得了应该如何放轻嗓音说话,而生命依旧如同流水,从指缝间潺潺流过。
“遥远群山当中,青森之里,一望无际的苹果园。”
他的学生闭着眼睛。
学园都市当中,只有规范化无人种植的农业大厦。
“真想亲眼去看一看啊——”
世界降雪量第一大的城市,到了冬天会被染成连绵不断的纯白,积雪是天然的吸声材料,因此青森的冬天都比别处要更加寂静。
那一天,木原加群在病房里停留了很久。
他之后的行动没有留下记录,只是和某只不具名金毛大狗以及幻生老爷子都“聊了聊”。再后来又过了近一年的时间,他在网上散播的“辍学求助”通道当中,收到了故事中一位当事人的消息。
当然,和一个孩子混乱的故事相比,那位当事人拥有着另一个更为响亮且广为人知的名字。
“最好是能找到一具尸体。”
木原加群注视着一方通行,“烧焦的也好,高度腐坏的也好,总之要让人确信那是速水晃的尸体——我们得把他在学园都市当中留下的一切信息全部抹除,由于他是完全记忆能力者,自己大脑当中所存留下来的信息也非常关键,保险起见最好要全部清理掉。”
“……你能接受吗?”
“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一方通行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单纯伪造死亡记录还不够。”
更重要的是要从研究领域彻底否定这份能力的后续开发价值,否则的话,那些心怀叵测的研究人员总有一天会重新聚拢过来,将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一切都彻底摧毁。
“你说的那些虽然也很有必要,但还是从最基础的来吧。”
木原加群蹲下身子,手臂上的袖子撸起一半,可以看到酒精锻炼的肘部肌肉群:“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需要摆脱学园都市的追踪。”
学园都市并非完全禁止学生的外出,只要提出合理申请,经过教师准许之后(尽管这一点很难通过),都可以享有外出探亲的权利。
然而所有离开学园都市的能力者都需要进行无痛注射针(MosquitoNeedle)的标记,返校之后再重新取出。向好的方向理解,能力者本身就是贵重的研究成果,这种手段可以在学生遭到袭击或者劫掠的时候尽快定位到当事人的所在位置并施以救援,而从坏的角度考虑,这不啻于是一种直白的人身自由限制。
“基本上大部分人的植入位置都在右手前臂,大概这个位置。”
木原加群向着自己胳膊的位置点了一下,“被破坏或者信号中断的话,会向都市内部发送位置信息。”
“啧,还有这一手吗。”
一方通行的评价是,“真是块垃圾地方。”
木原加群并没有否认他的说法。
“速水同学没有直系亲属,但应该还有在世的亲戚,运气好的话,可以以探视这些亲戚为理由申请外出——脱离学校之后再想办法把定位器破坏掉。”
他提出了几个建议,“第二种办法,就是直接走物流运输通道,黑市走私货物运送的渠道也可以送人,以我目前的水平,将一个活人伪装得像是已经死透了也不成问题。”
一方通行猛然抬头,用野兽一般锐利的目光正视着对方。
“你这么看我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