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没有人会回答一个年幼怪物的质问。
大多数研究人员们都沉默地撇开了目光,尽管认可这是必要的牺牲,尽管他们早就已经知道学园都市就是这样的城市,但在死亡威胁切实地悬在头顶时,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激怒眼前这位危险的孩子。
“哎,就这种事值得你们这么多人赶过来?”
木原数多满脸的嫌弃,看来这研究所这么没前途以后倒闭也很正常:“散了散了,都回去吧,我来给他解释。”
“但是,数多先生您一个人……”
有人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异议,但又被木原数多的目光逼退:“……好的,那就都拜托您了。”
一方通行注视着这些大人仓皇离开,直到只剩下他自己和木原数多两个人。对方轻轻瞥了一眼被他的能力破坏而摔在地上的标识牌,问:“你觉得他是怎么死的?”
“那当然是因为你们——”
“是病死的。”
木原数多说:“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能够存活的概率本身就非常低,倒不如说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
“噢,那一个。”
木原数多顺着一方通行的视线看过去:“共济失调毛细血管扩张症,当前世界上并无治疗方案,他的家人把他丢进学园都市的时候估计就已经预计到了自己孩子的死亡吧。”
“……”
“所以,你觉得呢?杀死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是说你认为特力研是个慈善机构,应该倾家荡产为每一个被送到这里的小鬼治病?——你自己的能力你也很清楚,究竟要多么高的演算精度,才能修正从胚胎时期就出现错误的基因?”
超能力不是奇迹。
即便是超能力者,也有许多无法抵达的领域,有大量无法改变的遗憾。
“抛弃物”是被父母由各种原因遗弃在学园都市的孩子们的统称,但实际上,抛弃物的成因各有不同。
像速水晃那种父母双方车祸身亡的意外情况暂且不谈,大部分有良知的父母都不会抛弃自己身体健康的孩子,除了少数实在因为贫困而无力抚养的特殊情况,很多被丢弃在学园都市当中的孩子都存在着各种各样难以治愈的疾病。
“希望孩子能在这座城市里恢复健康”本身就是一种接近于自我安慰的幻想,这能够极大程度地消解他们在“遗弃自己的孩子”时产生的负罪感和自我厌恶——他或许仍旧活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接受了能力开发,拥有了某些令人无法想象的奇妙能力,似乎只需要怀抱着这样的幻想,他们就能够心安理得地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但。
这个世界上没有乌托邦。
或许有,但绝不会在这里。
“冷静下来了吧?”
木原数多看着他。
“放心吧,你拥有了不起的才能,绝对不会变成这样。”
他们先被家人抛弃过一次,随后再被这座城市榨取剩余的养料。健康的身体和性能优越的大脑都是上天所赋予的珍贵宝物,孱弱的生命像是流水一样消逝在世界当中,回归整个自然的物质循环,不会有任何人听见那些细弱的声音。
“……晃在哪里?”
一方通行问:“他们说他以后不会再在这个宿舍里住了。”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个,但木原数多还是随口说道:“今晚要测试一种外源导入式睡眠学习装置,如果顺利的话会用到他的能力开发里,现在应该还在乱数那里吧。”
“……”
原来是这样。
他突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尚不清楚是由于“速水晃没有成为这些脑子当中的一个”,还是因为“对方仍旧和他一样,拥有着能够继续进行能力开发的价值”。
睡眠学习是个早已有之的概念,只不过由于海马体的活动规律,人类在梦境当中的记忆往往会在三到十分钟之内消失殆尽,然而倘若是不会忘记一切的“完全记忆者”,就有可能在实验当中记得学习装置所输入的一切。
这是为了产生经济价值的横向课题?还是能力开发的一部分?一方通行思考着,决心在第二天见面的时候仔细问一问。
然而,第二日的速水晃仍旧没有出现在公共活动区域里。他迅速完成了试验之后溜了过去,发现对方正在和一位头发蜷曲的少女低声交谈,对方比他们两人年长一些,穿着不太合身的白大褂,俨然已经跻身于了那些“成年人”当中的一员。
“结果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