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一睁眼,一切都变成了一场梦,他如今只是个被放逐在庄子上,自生自灭的奸生子。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高门嫡子,什么状元郎君,全都化作梦幻泡影,离他远去。
而这一切的改变,似乎都是从嫡母开始,从嫡母拒绝过继他开始。
原来,离了嫡母,他李骏什么也不是。
离了嫡母的父亲,也什么都不是,更遑论眼前这个愚蠢的妇人!
赵漫仪被他的眼神盯得心惊肉跳,她下意识又把罪过推在别人身上,“是不是赵清仪同你说了什么?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为娘的坏话?你才会对我有如此多的误会!”
“嫡母没说什么。”纵然有,李骏也不会告诉她,因为他觉得嫡母说得对,如今若能离开,他只想回到嫡母身边。
李骏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女人,忽然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你真的能带我离开?”
他现在还不到五岁,身体又小又弱,被庄子上的仆妇看管甚严,没有外人帮助,他很难离开庄子回到京中去见嫡母。
赵漫仪不知他的打算,只以为是骏哥儿回心转意了,他们到底是亲母子啊,哪儿有隔夜仇,等离开这破庄子,骏哥儿就会明白还是跟在亲娘身边最好。
赵漫仪忙不迭抹去眼泪,笑着点头,一会儿她就蹲下来,让骏哥儿踩着她的后背爬上墙头,翻出去就是新的天地。
李骏嘴角噙着淡漠的冷笑,让赵漫仪现在就跪下给他当脚凳,赵漫仪二话不说照做,此刻她满心欢喜,觉得只要再熬十几年,熬到骏哥儿二十岁再次高中状元,她就能彻底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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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哥儿不见的消息传回京时,赵清仪正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乘凉,手头还有好几本新送来的话本子。
听到消息,赵清仪脸上毫无波澜,不见了就不见了吧,她是承诺过会给他活路,只要他在庄子一日,就保他一日,但若是那孩子自己想走,她也拦不住。
不过既然提到了骏哥儿,赵清仪不免想起李骄。
白日里她刚去李家老宅探望过玉袖,玉袖生了个女儿,即便李骄外出游学,她有女儿相伴不算枯燥,名下还有铺子挣些营收,应对日常开销绰绰有余,便在宅子里养了三两个仆妇照料起居,日子过得平淡惬意,对比从前在庄子里受人磋磨,如今的玉袖生得丰腴不少,玉袖还说,等中秋李骄就要回京了。
赵清仪数数日子,也没差几日,便让婢子着手准备,届时她们再好好聚聚,毕竟骄儿名义上还是她的养子。
檀月拿着小册子将她的吩咐一一记下,忽然“咦”了声,怎么正好就是中秋?
她听福贵公公说,陛下准备在那一日给月翎使臣办接风宴,而县主是未来皇后,定然会受邀赴宴。
赵清仪听罢,食指轻轻点了下自己的脑门,她最近是怎么了,忘性这般大,于是又将安排推迟一日,待过了中秋再见李骄母子。
过后门房又送来上百张拜帖,厚厚一沓,摞成了小山。
俏月咋舌,“陛下立后的消息才昭告天下,这求见之人就快踏破门槛了。”
婢子照例分门别类整理好,明显来巴结讨好的全都回绝。
这当中就包括月翎国公主的帖子。
上京城内一处驿站,红裙少女得知自己的拜帖被拒,颇有些惊讶,“这什么县主,架子真不小。”
她都送了两回拜帖,第一回是试探,第二回便是今日,得知赵清仪被立为皇后,她是真心想见见大梁未来的皇后,可对方看也不看就拒了拜帖。
旁边婢子又提醒一遍,“是宸华县主。”
“管她什么县主,本公主要见她。”红裙少女双手抱臂,神色娇蛮。
在西域,她们月翎国也是受人敬仰的存在,而她是月翎汗王最珍视的掌上明珠银月公主,此番送她来和亲,一为两国邦交,二也是为她寻个好归宿。
在月翎国时她便常听人提起,大梁皇帝少年成名,骁勇善战,又生得高大俊美,虽为帝王,后宫却干干净净,若是嫁给他,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她这才满怀期待不远千里来到大梁上京,结果还没入京,一路上就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对此她半信半疑,直至今日立后的旨意昭告天下。
抢在月翎国提出和亲之前,大梁皇帝就定下了皇后人选。
银月公主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
大梁皇帝这番动作,多少让她觉得落了脸面,像是急着撇清关系,又像在敲打她们,不要觊觎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彻底激起了银月公主的逆反心,忙派人出去打听赵清仪的底细。
银月公主也没想如何,她一个异国公主,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大梁皇后,所以一开始就没想和赵清仪争什么皇后之位。
她只是好奇,好奇是何等模样的女子,能以二嫁之身坐上后位,结果就吃了闭门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