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尝尝,这可是西域方有的葡萄酒酿,色泽如血,酒气醇香,实乃难得的佳酿。”复又压低声神神秘秘道,“听闻……这还是贡品呢,别处可尝不到的。”
楚元河举着琉璃盏,一闻便知江员外所言不虚。
这江家不简单,连进贡给帝王的御酿都能弄到。
闲话几句,江员外便借机试探楚元河的立场,珍馐美馔,名贵字画,金银玉器如流水般送到他面前。
楚元河一一笑纳,末了,江员外又示意他看那个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舞姬。
楚元河心知肚明,江员外无非是用酒气财气贿赂他,前头的无关紧要他笑纳便是,可这舞姬……怕是江家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赵清仪。
对方垂着眼睫,慢条斯理啜着杯中酒,让人分辨不清她脸上神情。
江员外察觉到他二人气氛微妙,朗声笑道,“原来大人是顾忌妹妹,大人下榻的官舍是窄仄了些,不甚方便,在下倒是还有一处清净又宽敞的别院……”
横竖这美人是必须要送出去的。
他光收了金银财宝可不行,身边没个人监视自己,江员外岂能安心?
楚元河心知肚明,什么美人,细作还差不多,这样的手段,过去在军营里他见多了。
“那便……却之不恭了,不过别院就不必了。”楚元河举杯,含笑应承。
赵清仪一直在偷偷关注他那边的动静,闻言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对方佯装看不见,只顾与江员外把酒言欢。
尽管猜测楚元河此举别有用意,可赵清仪看到那舞姬,心里还是不舒坦,像是堵了团棉絮,说不出的烦躁。
他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那舞姬岂不是要带回官舍?
官舍这么小,舞姬宿在何处?与他同室吗?
赵清仪越想心越乱,一杯接一杯的琼浆玉液滑入腹中。
同样坐立不安的还有另一人,县丞周珣霍然起身,“下官身子不适,告辞了!”
他位卑言轻,既拗不过权势滔天的岐王,也得罪不起为岐王效力的江员外,每每遇到这种场合,他都是被强架着来的,这样的日子他过够了,原以为朝廷派来的新县令会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未料竟……竟然……
周珣前所未有的绝望。
新县令如此,还有谁能与他站在一处,维系这片官场的清明?
强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周珣索性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欲拂袖而去,门口的侍卫当即阻拦。
楚元河淡淡开口,“让他走。”
江员外略一思忖,示意侍卫放人,横竖已拉拢了新县令,这位不识趣的周县丞……自有料理的时候。
至于那舞姬,听闻楚元河肯收自己,立时转忧为喜,媚眼如丝,更加卖力地扭动起舞姿朝他身上贴去。
赵清仪越看越烦躁,许是酒意上头,酒壮人胆,她鬼差神使般倏然起身,猛地推开楚元河。
等她反应过来时,舞姬曼妙的身段转了半个圈,已然软倒在她怀里。
美人投怀,楚元河注定是无福消受了。
舞姬发觉扑错了人,脸上的媚笑僵了一瞬,急忙要从赵清仪身上弹开。
赵清仪尤未觉察,醉得双颊酡红,一双杏眸瞪得溜圆,显出几分少见的憨态,手劲却不小,死死抱着那舞姬不肯撒手。
江员外惊住了,“这……”
楚元河意识到某人是打翻了醋坛,眼底立时浮现起一丝笑意,赶紧揽过江员外打起了岔,不想太多人关注赵清仪。
席上却有不长眼的乡绅,借机调侃起来,“听闻元大人的妹妹新寡,不知可有再醮之意?”
江员外立足钱塘,来往者三教九流,席间上自有这等不知礼数的狂徒。
另一人更是口无遮拦,“咱们岐王殿下素来爱美人,大人的妹妹虽是寡居,可这寡居之人,也别有一番风韵……”
他们这些人想求得岐王庇佑,得先递上投名状,或如江家付出的大半家财,亦或是被拿捏住把柄……
总之只有捆在一条绳上,彼此才有信任可言。
目前看来,楚元河只有一个妹妹拿得出手,若能舍得妹妹换取前程,将来他们便是同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