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将破碗里的铜板揣进怀里,就这么爬啊爬,爬到了李家老宅门前。
这是她家,只要她安顿下来,再找人传信给素素,素素就会来看她,会给她找最好的郎中医治,等她身子养好了,再寻赵氏那贱人报仇。
求生意志前所未有的强烈,她慢慢爬上阶梯,刚撑起上半身准备敲门,大门从里头打开了。
“回去跟着孔先生好好读书,不要挂念家里,知道吗?”玉袖牵着儿子,殷殷叮嘱。
李骄乖巧应是,母子正要分别,就被浑身脏污、血淋淋的罗氏吓一大跳。
玉袖扶着高耸的肚子失声惊叫,母子俩躲得远远的。
“玉、玉袖……骄、儿……”
罗氏枯瘦脏污的手伸得老长,想要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口中模模糊糊的喊,“骄、骄儿……我是……祖母啊……”
玉袖透过对方毛躁如草的乱发,辨认出底下那张狰狞老脸,赶紧护着李骄退回宅中。
“哪儿来的乞丐!还不赶紧走开!”
玉袖吩咐小厮赶紧关门,罗氏拼死挡在门前,色厉内荏道,“我、我是李家的……老太太!你、你们谁敢……”
小厮是新来的,还年幼,也被罗氏这幅尊容吓到了。
正巧李衡准备外出办事,他现在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学子,应酬相应多了起来,见玉袖母子在门口战战兢兢,赶紧快步冲了上去。
结果就被罗氏抓住脚脖子。
“李、李衡……”
罗氏抬头,仰视着面前身姿修长的男人,现在的李衡今非昔比,已不再是过去看她脸色的小小庶子了。
李衡面无表情,朝外撒了一把铜钱,“只有这么多,要乞讨,就去别处。”
什么?小小庶子,居然把她这个嫡母当乞丐打发?
罗氏倍感羞辱,“这……这是我家!我、我要进去……”
“你家?”李衡冷笑,“这是李家老宅,李家的祖产,与你一个外人有何干系?”
“你……”罗氏难以置信。
什么外人?她是李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是李家的老太太!
李衡这庶子摆明了要抢她的宅子!
她颤抖手指,指着李衡,大骂他不孝子孙,强占祖产,惹来不少过路的百姓好奇围观。
李衡眉心突突直跳,最后实在没忍住一脚踢开罗氏,罗氏惨叫出声,不良于行的身子如同一摊烂肉,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听清楚了,如今的李家是骄儿做主,因骄儿年幼,家里暂由我这个叔叔主事,我在一日,就不容许你这扰乱家宅的贱妇回来!”
李衡吩咐小厮去取东西,那是一封泛黄的书信,可见有些年头了,“罗氏,你大概想不到吧,当年父亲去世前还曾留下一封遗书,是留给你的。”
他把书信狠狠甩在罗氏面前,“你自己打开看看!”
“哦,忘了,你不方便。”李衡一顿冷嘲热讽后,吩咐小厮过去捡起来,当众念给罗氏听听。
竟然是一封休书,且是李衡的父亲——罗氏的丈夫临死前亲笔所书。
李老爷知晓妻子的秉性,未免自己死后罗氏败坏门风,故在临死前留下休书一封,叮嘱子孙后辈,若罗氏做出于家族不利之事,后辈即可拿出休书将罗氏扫地出门。
小厮刚学会识文断字,磕磕巴巴将休书念完,罗氏不信,抢过休书一目十行,居然真是自己丈夫的字迹。
罗氏瞬间崩溃,爆发出尖锐的哭叫。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为李家操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家怎能如此待她?!
李衡再不愿施舍她一眼,让罗氏好自为之,便将大门砰的关上,将罗氏的哭声与百姓的唾骂隔绝在外。
罗氏跟疯了一样,她要把休书撕成粉碎,两只手又无法完全使力,疯癫之下,对那封休书又撕又咬,恨不得将所有愤怒全都发泄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她不能这样一蹶不振,她还有儿子,还有女儿,她的儿子是探花,她的女儿是伯府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