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昏迷时,手指还死死笼在牌位上,云洙费了大劲才将他的指头掰开。醒来后,此人长睫翕动,眼泪朦胧,抓着云洙的胳膊,第一反应竟是问他那道侣的牌位在哪里。
好深情。
这是云洙对这位死了丈夫的仙君的第一反应。
他是今早又偷偷哭过了吗?
云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从未拥有过这份感情。
最后只是干巴巴地问道:“你伤好了吗?什么时候走?”
刚说完,云洙的心头就涌现一阵后悔。
他说的话是不是太生硬了,有赶客之嫌?
不过黎安脸上并无太大的表情波动。
云洙偷偷瞧着,不禁松了口气。
黎安道:“还需将养几日。”
云洙颔首。
他并没怀疑这白衣谪仙会撒谎。
一来长相不像。
二来云洙当时被黎安的惨状吓了一跳,血呼啦流了一地。
云洙也从未接触过修真。
按照他普通人的脑回路来说,应当是要养伤好一阵子。
云洙又开始后悔,方才的语气有些重。
虽然黎安看着不在意,但少年心里面就是过意不去。
毕竟这白衣青年虽说是修真人士,但如今重伤,还爱哭,还是个死了丈夫的人,在云洙眼里,和昂贵脆弱的白瓷没什么区别。
云洙想,上次为了救黎安,本来该送去市集的几只公鸡和鸡蛋被耽搁到现在。
不如把那只肥了的炖炖给黎安补身体。
云洙犹豫半晌,最终在决定转身干活前,再和黎安说最后一点话。他将手掌在腰边衣服上蹭了蹭,语气冷冷道:“大夫说了,外病可治,心疾难医,你若日日以泪洗面,万一没养好,还留下病根子了怎么办?”
那白衣青年终于有了动作。
他一手撑着头,雪发散在石桌上,如泼墨流雪一般,在阳光下好似幽幽地散发着一层冷光。
云洙还是头一次瞧见白发却容颜不老的人。不仅不老,此人甚至可以称得上绝色。代表暮气与死气的雪发被他衬得像是冰天雪地一般干净。
一眼望过来,令云洙头脑发白,竟有点忘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雪发人道:“你可成亲?”
云洙猛然被这一句话击中,太阳穴酸痛地回过神。
瞧过去,才发现这冰天雪地一般的人并不是冷冰冰的雪洞,此时看来的目光,有好奇、有不解,甚至还藏着一点揶揄。
云洙闷声道:“没有。”
黎安问道:“为何?观你骨龄,今年应当十八了,旁人像你此时,早该抱了儿女一家合欢。”
云洙:“家里穷,父母死的早,但凡是个脑子清醒的,都该知道不能把自家姑娘送火坑里吧?”
黎安收回撑脸的手,直起腰身,他盯着云洙。
“如果我能用用不完的金银回报你呢?”
云洙嘴角一抽。
“那也不要,我这人独来独往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