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他手中的刀子落下,一只柔软的,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猛地起身。
“你………你做什么?”宋佑谦问。
“快点跟我跑,被发现了我们就完蛋了!”那声音压得极低,宛如耳畔的呢喃,从前头落过来。
所以她认为,他也是一样偷摸闯进这里的人,逃亡的时候,也不忘记带上他吗?
宋佑谦被余晚萧拉着往前跑,整个人都还是茫然的,惊诧的,狭小曲折的地道里,只听得到他们急促的脚步声与呼吸声。或许是因为昏暗,视野不太明朗,其他的感官就异常清晰。他天生体温较低,连他亲爹都说他像一条冷漠的毒蛇。手腕处的余晚萧掌心传来的热意,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心里。
于是在这样一个糟糕的,平常的,黑暗的夜里,在血腥肮脏的地道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脏长出骨血的声音,仿佛茁壮成长的嫩芽,刺破了坚硬的躯壳,从此疯狂生长。
“咣当”,刀子落地的声响。
余晚萧听见这声,霎时间吓了个半死,脚步一顿,准备查探声响来源。
宋佑谦紧紧握住她的手,慌张地说:“我有点害怕。”
余晚萧也没了再查探的心思,温声安抚:“莫怕,我知晓有条小道,没什么人。”
惊心动魄的逃亡后,两人终于从偏门逃了出来,今日中元节,每家每户都在是烧纸钱,百姓们聚集在一处,火红的星光点亮了小半边天空,空气中漂浮着烧过的纸屑,烟雾中,那些或立着或蹲下的人,在烟雾里若隐若现,对他们的祖先,给予最诚挚的祝福和爱。像是人间,又恍若地狱,那些长眠于地下的亲人,在人间有了影子。
余晚萧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而宋佑谦则呆呆地看着余晚萧。
等到猛然回神,余晚萧侧眸对宋佑谦安抚性地笑了一下,“我们已经出来了。”
宋佑谦也跟着笑,低着眉眼,看着格外温驯无害,“嗯,多亏了晚萧你。”
余晚萧失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过地牢那里太危险了,狱卒说了,若是不小心被发现,也是要被问罪关进去的!”
说着,她想到了什么,冲着宋佑谦随意摆了摆手道别,急急忙忙地跑开,“宋兄,我还有事,改日再聚!”
宋佑谦痴迷又癫狂地看着她跑开的背影,眼底有什么不一样了。若是从前,他只将余晚萧当做一个玩物,只等着玩腻了连本带息地讨回来。如今,余晚萧于他而言,是心底最柔软的刺,是他从未奢想过神女。
他抬起头,仰望神女,也伸出手,想要将神女落下泥潭。
………
余晚萧翻墙回到了陈府,此番已是轻车熟路,未惊动半个人影,甫一落地便直奔陈竹宜的院落。
陈竹宜尚未安寝,此刻令月正为她敷面,望着主子颊上清晰的掌印,不由得心疼啐道:“此事皆因方氏而起!小姐往日里何曾受过二爷半分责打,如今竟为那蛇蝎心肠的妇人,惹得老爷动怒。”
陈竹宜闻言,手探入袖中,指尖触到那枚姻缘符时,眼神渐柔,却仍低斥道:“令月,休得胡言。什么方氏,那是我母亲。”
令月闻言一怔。她本是陈家旧仆所生,自小随侍陈竹宜,最知自家小姐素来明哲保身,言行举止皆合大家闺秀的规矩,骨子里却藏着几分淡漠疏离。可自从方氏嫁入陈府,连带着那穷亲戚余晚萧一同进来后,小姐便渐渐变了。这般变化,究竟是好是坏,她也说不清。
令月正暗自叹气,院门外忽传来两声轻叩,伴着余晚萧的声音:“表姐,是我。”
陈竹宜忙起身开门,将余晚萧迎入屋内,遣退令月后,二人便凑在一处,低声商议起稳妥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