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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第2页）

那些代表理想、梦想、正义感之类的美好词汇，早就在日复一日的逃亡求生、为了生存的劳作和家庭的柴米油盐中被消磨殆尽……

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一种预感，尼克松犹豫许久后还是把提在手里的鱼藏在了一个角落，然后大步追了过去。

到了码头，尼克松没有看见有人，只能沿着海岸线寻找，很幸运得找对了方向，在一个向大海突出去的礁石顶上，尼克松看见那个少女。她正面对大海坐在礁石的边缘，身边放着几个已经空了的酒瓶，脱掉了鞋子，两条腿从礁石边垂下，任由卷上来的海浪一次又一次拍打她赤裸的脚。

她专注地看着浪花，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哪怕身后已经围了一群人也没有回头。

尼克松快步跑过去，爬上那块高高突起的礁石，对那些黑手党大吼一声：”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滚！”

黑手党们听到尼克松的声音，见到他庞大的身躯后吓了一跳，顿时作鸟兽散，毕竟尼克松可不止体型高大，他的力气还要更大，松果岛没有人想要和他打架。

尼克松爬到礁石顶端，来到少女的身后，对她说：“小姑娘，他们走了。”

少女终于回头了。

她身上带着酒气，却没有醉意，抬头用奇妙的眼神看了尼克松几眼，明明尼克松比她高得多得多，他还是有一种被人居高临下审视的感觉，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好在很快少女收回了那种目光，语气居然挺真诚，“谢谢你。”

尼克松沉默了一会了，目光落在少女横放在膝盖上的西洋剑上面，回答：“不用谢，你应该不需要我的帮助，或许我只是救下了那些黑手党。”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我省了很多事。如果杀了这么多人，接下来就不方便留在这座岛了吧？”少女没有反驳尼克松的话，然后她话锋一转，自我介绍道：“我叫凯莉，是一名海贼。你呢？”

“尼克松，一名码头搬运工。”尼克松在凯莉的身边蹲下。

“我下午在码头见过你，你是在工作？”凯莉回头与尼克松对视了一眼。

尼克松再次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她如此美丽！

此刻她不再像贵族了，那些贵族女孩绝不会有她身上这样复杂的气质和矛盾感，和她对视时，尼克松想到了历经千山万水、日日与风浪搏击的海鸟，那么自由，那么坚韧。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一个贵族，但我现在相信你是海贼了。”尼克松低头看着她。

凯莉把头转了回去，只听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一家都是海贼，我自然也是。”

那声叹息死死抓着了尼克松的心脏，她明明是在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年纪，却仿佛已经经历了许多，比绝大多数人一生都要多——每一种极致的喜怒哀乐都体验过，并将她雕琢成此刻的模样。

“我……我爸爸前不久死了。”凯莉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是将一句咀嚼过许多遍的，快要腐烂的话，从口中吐出来。

“节哀。”

“他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他曾做到从没有人做到过的事，死前完成了他的理想，所以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他的人生，就是我想要的人生。”凯莉看起来振作的了一点，也可能是她的醉意终于上来了。

“有目标挺好的，”尼克松试图转移话题：“你其他家人呢？”

呃，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尼克松眼见着凯莉脸上的刚刚收拾好的表情，变为了愤怒，不，更准确地说是痛苦。如果说，之前的悲伤是已经有点腐烂的陈年伤口，那毫无疑问这个苦痛就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新伤。

愤怒像火苗烧灼着她的躯体，痛苦像是从幸福回忆构成的铠甲下渗出的鲜血！

这一刻尼克松终于发现了她符合年纪的特征，那就是控制不住情绪，也没有任何表情管理。

哪怕和同龄人相比，她的表情也要更丰富，更毫无遮拦。

毫无疑问，在过去她一定很受宠爱，以至于不需要去学习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小姑娘深吸一口气，举起酒瓶下逐客令：“如果没有别的事，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尼克松离开了。

离开的路上，他忽然听到了从海边的礁石处传来一声悠长呐喊。

他听不清，但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隐约看见那个女孩正张开双臂，面对大海站在那里，似乎在对大海诉说着什么。

月光温柔地抚慰着她，海风将她的头发和裙角吹得飘扬，似乎在回应她的话。

一个孤零零的孩子，此刻是不是在想念家人呢？

回到家中，他将今天的遭遇当做故事说给自己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听，他的儿女们生来没有他那么高大——这真是幸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