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娘笑骂,作势就要来捂她的嘴:“要给你嘴拿鸡蛋清糊上哦!小姐一天要烦心的事够多了,什么钱夫人李夫人的,以后统统不许拿这些烦心事说。”
奉画被璞娘的一番举动惹得一笑:“璞娘,我就是讨厌她。当年梁朗生了一场大病,她私下可没少编排我们罗家。就他儿子是宝贝蛋子,别人家的姑娘就是一根草了。”她连呸三声,气得不禁面红耳赤。
秦惟熙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被她这番举动也惹得哭笑不得,忙安慰道:“以后若是要出门,便寻个府里身量好、块头大的家丁跟着你便是了。”
奉画恨恨地道:“那我要寻个府里最能打的,面向最凶狠的!”
璞娘闻言笑哈哈,她看着奉画,余光偶然瞥过茶几上置放的那张名帖,开口道:“这帝家的兄妹竟是一天过生辰,亦是奇了。”
秦惟熙顺循着她的目光去瞧,褚夜宁昨日话语里,那番对宫中的排斥似乎还在耳边围绕。
少年时的褚夜宁哪怕是对不甚接触久未出门的小星,也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一副大哥哥的模样。对朱若也是和颜的态度。
就如奉画之举,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讨厌一个人。那褚夜宁何故会这般所言呢?
深夜,璞娘来问她明日可是要入宫赴宴,是要穿清雅一些还是靓丽一些的衣裳,还要带哪些首饰。雀舌不知从哪里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站在听雨轩二层外狭窄的小露台上,槛窗外正一手爱怜地抚摸着她的麻鞭。
奉画吓得一个激灵,正要大喊。
雀舌笑了笑:“小奉画,是你雀舌姐姐。”而后她朝着秦惟熙辑礼,目光停留在她的真容上不禁一怔,随即道:“没吓着姑娘吧?侯爷说了,明日姑娘要进宫,让属下在宫门外等你。”
秦惟熙见她风尘仆仆,周身带着不合时宜的凉意,她问:“府中睡得可习惯?若是缺了什么你与璞娘或奉画说一声便是。”
雀舌大剌剌地摆摆手:“出门在外,走南闯北,属下不讲究那些。”
秦惟熙带着笑意看着她,很快又见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巴掌大的镶珠木盒:“姑娘,侯爷给您的,也没说是什么。”
秦惟熙微微一挑眉,一手接过将那木盒打开,是一对赤金嵌玉葫芦状的耳珰。
不知为何,她蓦地想起了那日梁朗加冠礼上,梁禧所佩戴的那对耳珰,那个令众人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她目光一闪。
槛窗外雀舌嘿嘿笑了两声:“不过侯爷托属下给姑娘带了一句话,侯爷说天塌不下来,姑娘放心往前走便是。”
秦惟熙倏地抬眸。
那是父亲常言的一句话:“天塌下来还有我这个做父亲的顶着,再不济还有她哥哥顶着。”
雀舌趁机又兀自补充了一句:“姑娘用此耳珰来衬那日香衫铺的鹅黄衣裙最是好看。”
雀舌将差事办妥,再一辑礼,悄声无息地退了下去。唯有璞娘在侧看着她爱怜地笑:“雀舌姑娘好眼光,可不是最衬那鹅黄色。”璞娘说做便做,当即去衣橱里找出那件鹅黄立领长衫,还有一件配套的白色暗纹缎面褙子及同样是织金刺绣的马面裙。
璞娘含着笑意嘱咐她早些休息,轻声退了出去。
她看着璞娘的背影失笑,她将小室内昏暗的油灯再多点燃了一盏放在案上,然后拿出了那赤金嵌玉耳珰。那玉色晶莹剔透,葫芦身为镂空状,她借着那光亮看去,心猛然一跳。
那被掏空了的葫芦身里面竟各自嵌了一流光溢彩、米粒般大小却极其圆润的宝石。
倏忽,她浑身犹如抽了骨般,软软地坐在了铜镜前的小凳上。
嫂嫂朱若的温言似乎在她耳边响起,那一声:“夜宁从小就护着你,你们从小就能玩到一起去。”
她一手抚向妆奁前搁置的那身鹅黄衣裙,指腹轻轻滑过。
幼年时的小星最爱碧青色罗裙,所以十年后初回故土她穿了一身碧色锦裳,就好似有罗家小星作伴与她同归。从此后她也抛却了她最爱的绫罗绸缎、珠钗翠环,雪霜与素缟融为一体,日日祭奠秦家的亡魂,极少再穿那些靓丽的衣裳。
可璞娘告诉她,正因如此才要涅槃重生。也有人告诉她,如同父亲所言的那般,天塌不下来且让她放心而行,也有自幼儿识,两小无猜的儿时玩伴从未弃她而去。与她说只有她好,他们才会真的好。
所以她如何能做不回真真正正的秦家惟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