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雁合上电脑,整个宿舍微弱的光亮熄灭,空间又恢复平静,只剩笔记本散热的旋转声……
对面床位的小姑娘露出一双极亮的眼。
踌躇下开口问:“姜雁,你家在安城很有钱吧……”
她收拢了鼠标,抬头有些歉意:“抱歉吵醒你了……”她话说的轻,显然有些诧异。
附中住宿是针对所有外地的集训学生,环境好,两人住一间;对面小姑娘从入住一周到现在除了必要的“借过”“我关灯了”这些简单对话,再没说过多余的话。
小姑娘摇头:“没事,我睡不着。”
说罢小姑娘转了身体平平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她又开口:“姜雁你害怕吗?”
她已经上床,展开被子的手一滞。
她害怕吗?
那小姑娘又继续喃喃:“我是从湘城的小镇考上来的,在家的时候我总是第一名,我以为保送名额八九不离十了。”
她说罢,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到了京市我才知道天才原来这么多,保送原来还要考音乐、计算机……这些都是我在小镇没接触过的。”
“我穿着沾满泥巴的帆布鞋到附中这天,雨下得好大,走在京大附中,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雨天不会沾满泥泞的学校……”
“所以你想放弃吗。”一声淡淡的、无情绪的声音打破了小姑娘的回忆。
姜雁侧眸,暗处她半垂视线,
睫毛在微弱光影倒映。
小姑娘微愣,转头看她。
姜雁抬眸,眸底有默然、决绝,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残忍:“乡镇的资源和城市资源不同,城市资源又跟首都资源不同,起跑线不一样,老师不一样,练习做题的思维也不一样。”
“可我们还是站在附中。”
“不是吗?”
“靠我自己跨越了这片鸿沟,站到了享受顶尖资源的人面前,我不为没接触到的课程而自卑,也不为未知的排名提前买单焦虑。”
“除非,我是要放弃。”
姜雁看向有些错愕的小姑娘,如同看向走到现在每一步藏在影子里的自己,她突然默然。
宿舍重新安静下来,小姑娘若有所思。
刚刚她问的“害怕吗?”
姜雁不知道。
她会因为面对赵绮丽而害怕。
可这份害怕不是源于她在乡镇长大,而源于她害怕赵绮丽窥见自己任何“过得不好”证据,她害怕赵绮丽将她的尊严踩碎。
成绩、保送、未来。
姜雁有想过,但她看见的太浅,没人在她未来的路上规划指点,鞋匠的女儿在人生的每个阶段只是竭尽全力做出“当下最优”选择。
京市的秋风在窗外呼啸,她试图将全身都蜷缩包裹入被子里,回到她的安全地带。蜷了蜷掌心,似乎还有笔记本金属的凉意……以及,陈喣触碰她脚踝时,那一瞬间颤栗的温度。
姜雁很清醒,她就是太清醒才觉得陈喣的“触碰”滚烫,胃一点点将这些“滚烫”蔓延,姜雁只觉得想吐。
她不怕失败,
却怕自己对陈喣的情绪波动。
不是恐惧,
更像兴奋。
昏暗的车站、漏雨的沙地、床上虚弱的瞬间,好像陈喣每一秒都令她病态的兴奋,这种吸引程度她无从拒绝,可这样的靠近她无从接受。
姜雁翻了个身,面对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