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芹的笔下,缓缓陈述:“我孙子王七年十五,七年九月十八在秦家阳溪庄偷捕鱼,却遭秦玥、刘瑁、林传宗等人故意推下河水。”
——数九寒冬,风里,雪里。
王家几人相互搀扶,瑟瑟发抖:“到县里就好了,到县里,七儿的命就有说法了……”
可是,真的如此吗?他们其实也知道,秦家代表什么。
只不甘心,那孩子,才十五岁啊!
“王七水性差,秦玥几人以此嘲之,待王七上岸,冰水伤肺腑,三日后身亡……”
阴暗的县衙堂内,站着面孔模糊的汪县令、衙役、县丞,状纸被丢到地上,并一声斥责:“你们看看,写成这般,叫本官如何判?”
古朴的乡道,出殡的队伍里,冥币抛洒向天空,唢呐与哭声哀切。
倏而,所有声音汇聚到一处,凝到云家一座茅屋内。
王婆眼里,云芹收起状纸,只一句:“好,我来抄。”
刹那,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
陆挚笔下:“甲偷鱼,固然错在先,却罪不至死;九月水冷,乙之故意,可见一斑,却与当地父母官勾连,逃了律法。”
“……”
盛京,萧山书院。
再过几日,便是殿试,朝中礼部十分忙碌,贡士者,有的挑灯夜读,十分紧张,有的赏花作诗,一派悠闲,不一而足。
书院书房里,张先生案头,放着这封信。
他私心喜欢陆挚的字,又视他为得意学生,把这封信看了两遍,琢磨着,起身踱步。
甲盗窃为真,乙弄出冤案,只是乙势力大,如何判,是个问题。
遇到这种问题,张先生喜欢公布到萧山书院,供众人切磋议论。
他先问屋中另一人:“对于拾玦信里这桩案子,文业,你如何看?”
段砚起身,作揖一拜:“回先生,学生觉得,天底下没听说人为一条鱼,赔了命的事。”
张先生:“哦?”
段砚:“乙有罪勿论,应当先拔除乙之根系,否则,当地父母官如何换,乙依然权势滔天,欺压百姓。”
……
没两日,陆挚从私塾回家时,在乡野地里跟庄稼人买了几根毛竹笋。
云芹看到笋,眼前一亮,对着陆挚笑得开心:“陆挚,你真好。”
陆挚觉得,他私攒的十余铜钱,也是“死得其所”了。
只待再攒钱。
于是隔日,老太太房里、李二、邓三等,都吃到了一点都不苦的脆爽炒笋。
三月末的一日,午后,云芹正和李茹惠晒茶叶,忽的,家里不少脚步声奔忙,似乎是有什么事。
何小灵跑了进来,模仿着婆子报给何老太的语气:“要生啦!”
原来,邓巧君肚子发作了。
何家在村里也算有声名,邓家又是别村的大户,产婆是十日前住进何家的,邓家来了个婆子也严阵以待。
倒是何家请的一个婆子,没派上用场。
何二舅妈还想辞掉这婆子,何老太不肯,一来不缺这几个铜板,二来,此举难免叫邓巧君觉得不被重视。
何二舅妈这才留下婆子。
当时,何善宝不在家,何家请的那婆子出去找他,邓家婆子则陪着邓巧君。
何老太在自己房中静坐,何二舅和二舅妈在北院房外急得团团转,时不时告几句九天神佛。
也有一人在念“菩萨保佑”,便是西院的韩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