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走出僻静的小巷,主街上人影寥寥,两旁店铺挂起灯笼,昏黄的光晕在夜色中氤氲开来。
傅晚棠与沈遇并肩而行,余光扫过身旁身形颀长却略显清瘦的沈遇,语气感慨:“月余之前,沈兄还是个将子不语怪力乱神挂在嘴边的书生。”
沈遇闻言轻笑一声,侧头看她:“此一时彼一时。经此种种,小棠姑娘,我如今……算是个合格的跑腿跟班了吧?”
“岂止是跑腿跟班,”傅晚棠笑道,“这次的事,若非你从中周全,我们无法顺利出入徐府。多谢你了,沈兄。”
沈遇停下脚步,抬头望向群星闪烁的夜空:“小棠姑娘,此言差矣。莫非在姑娘眼中,沈某便不能有几分侠义心肠?邪祟横行,无辜之人接连遭难,沈某虽已绝了科考之念,但身为读书人,岂能坐视不理?”
傅晚棠亦随他驻足望天,轻声调侃道:“是我失言,沈兄高义。”连日奔波,难得偷得片刻清闲,她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今晚月色不错。”
“是,”沈遇应道,目光却投向更远的的夜空,“但我更喜观星。”
“哦?为何?”傅晚棠有些好奇。
沈遇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道:“因为……月华皎洁,普照世间,却只此一轮,难免孤清。而星辰万万千,纵然每一颗都渺小微弱,但它们各居其位,交织成网,平凡却自得其乐。”
他顿了顿,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转而看向身旁之人,月色柔和地勾勒出她的侧影:“故而,若可选,沈某更愿为这万千星辰之一。”
“小棠姑娘呢?”他轻声问。
傅晚棠狡黠一笑,眼眸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亮:“小棠姑娘嘛……偏不告诉你!”
沈遇失笑摇头:“前面路途平坦,夜色尚可,小棠姑娘不必再送了。”
傅晚棠本也是借同行之机道谢,目的既已达成,便从善如流止步,略一颔首:“也好,沈兄,明日见。”
“小棠姑娘,明日见。”
次日,几人在徐府内碰头。昨夜上半夜,傅晚棠已将自己一行人调查“哀”的前因后果以及所有推测详尽的告知了江莲儿。正巧需要江氏的帮忙一事也如实告知。并约定今日还是请沈遇从中周旋,入徐府行事。
不料下半夜竟有杭宁府官府中人秘密寻到傅晚棠,原来就在这两日内,城中竟接连又发生五六起与徐舅父症状一模一样的昏迷事件。受害者全都为颇有才学的书生,甚至还包括一位德高望重的书院老夫子。事态急剧恶化,只得正式请求江南道行走傅家暗中介入调查。
傅晚棠深知“哀”显然加快了它的“进食”速度……神识连接之事,迫在眉睫。
再次入得徐府,找的借口是息神医需用一种特殊的“金针探脉”之法再行诊断。王氏因受刺激病倒,一应事务由女儿珠儿和外甥孔之其商量着办。孔之其深知内情,极力说服了担忧的表妹,允了此次诊治。“息神医”道此法需极度安静,不能有外人干扰,故此次诊脉,房中除了昏睡的徐康,仅有傅晚棠一行五人在场。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徐舅父,江莲儿脸上全然不见往日里嬉笑之色。他走近床前,仔细端详徐舅父的面色,又伸出手指触按其身体几处关窍,细细感知,神情专注而又费解。
“神魂无损,灵台如常,却意识沉沦,确是古怪至极。”江莲儿皱着眉沉吟道,“我江家神游太虚之术,可令我神识短暂与他人意识链接。届时混沌之中,他所感即是我感。然此法极其损耗心神,且受术者若意识深处有强烈抗拒,施术者和受术者都会遭到反噬。”
他话锋一转:“所幸徐康如今昏迷,抗拒之力应是最弱。”
江莲儿环顾四人:“诸位请退开些,施法结束前无论见到何事,切勿惊扰触碰我二人。”
傅晚棠与其他三人齐齐颔首,皆向后退了几步,屏息凝神。
江莲儿深吸一口气,面朝东方微一揖首,意为告慰皇天后土。随即他在床前盘膝坐下,又请息丰帮忙将徐舅父扶起,使之与自己面对面而坐。
他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数根半尺长金针。然后将金针精准的刺入徐舅父百会、眉心、印堂、太阳穴、以及劳宫等周身大穴。此针意在稳固徐□□机根本,防止其身体在意识混沌中出现不测。
虽徐康本人已昏迷,但神游太虚之术本身本身就对施术之人和受术之人存在一定的反噬风险,所以万事需得小心。
待行针完毕,他从怀中取出两张特制的明黄符箓,符纸之上绘特殊朱砂纹路,傅晚棠知道这是江氏“灵犀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