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葙院内,顾淮昭端坐在石桌前。
不多时,楚玥从房中走出,一头长发犹带水汽,随意披散在素色衣衫上。
二人相对而坐。
玉珠奉上清茶后,不动声色地退至外围,将其他仆役远远隔开。
楚玥执盏浅尝:“顾大人怎么来了?”
顾淮昭目光落在她湿漉的发梢,眉头微蹙:“楚姑娘这头发…顾某可以多等片刻。”
楚玥指尖轻抚发尾,水珠滴落:“无妨。我前脚才从宫里回来,顾大人后脚便登门,想必是有要事。先说正事吧。”
“陛下命你我共查丞相府下毒一案。”顾淮昭沉声道。
楚玥唇角微扬:“我知道。”
顾淮昭望向她,语气带着玩味,“以身入局,楚姑娘此举可真让我难办啊。你说这下毒一案该怎么查,这真凶我又该怎么抓呢?”
“陛下和顾大人需要的不只是个光明正大探查丞相府的机会吗?”
顾淮昭忍不住轻笑几声,语气中满是赞叹:“楚姑娘这局,当真高明。只是…”他指尖轻叩石桌,“既是盟友,为何不将全部谋划和盘托出,而是要欺瞒利用顾某?倒是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楚玥轻笑:“若是和盘托出,又怎知顾大人仍对我心存疑虑?可话又说回来,若非顾大人有心试探,又怎会被我利用?”
“那楚姑娘所谓与悯安公主的情谊…”顾淮昭声音陡然转冷,“为她报仇,替她救母,字字句句皆是假意?顾某倒真是看不懂姑娘了。”
楚玥忽抬眸直视:“那顾大人您呢?”她将茶盏重重放下,“究竟是为了焚村真相去查丞相府,还是为了查丞相府才找的焚村真相?”
顾淮昭眸色骤变:“楚姑娘这是何意?”
楚玥眼中寒光渐凛:“我的意思是——这悯安公主,到底是顾大人的心中月…”她一字一顿,“还是您手中的棋?”
见顾淮昭良久不语,楚玥再次开口:“陈大夫,不对,应该说,那位替文清看诊的“陈大夫”,是顾大人的人吧?”她眸光锐利,“真正的陈大夫,想必已在顾大人手中,就没查出点什么?”
顾淮昭唇角微扬,抬手示意楚玥继续。
楚玥冷笑:“那楚瑶自作聪明,在我给文清的玉容膏里下毒,本意无非是想借我之手让文清毁容,好栽赃于我。”她一顿,语气多了几分玩味,“可我顺势在那玉容膏里,又加了味能引发高热惊厥的“离魂散”。”
“不过,”她突然倾身向前,“就算毒发,但凡行医三年以上的大夫,都该看出与真正时疫的区别。偏偏这位“陈大夫”却坚称就是时疫!”
顾淮昭突然打断:“楚姑娘这是在赌?你在我面前情真意切的担忧长公主安危,口口声声说想救长公主脱困,可整个计划的前提却是在赌我主动入局!”
“长公主我当然想救。”楚玥斩钉截铁,“但若连顾大人所谋为何都看不清,单凭我一人之力,如何救得出被困多年的长公主?”她一顿,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开口,“顾大人你呢?是真因姑侄之谊才应了我的谋划,还是觉得正好可以趁乱图些什么?”
顾淮昭突然轻笑出声:“楚姑娘可知,有时候太聪明也并非好事!”
“可若不聪明,又怎配做顾大人的盟友?还是说…”她声音陡然转柔,“还是说,顾大人只想让我当把听话的刀?”
四目相对之时,空气仿佛凝固。良久,顾淮昭忽然轻笑两声:“楚姑娘,你赢了!”他神色渐渐肃穆,“可不管是为焚村真相,还是丞相府,总归你我目的一致…”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递过去:“这是我近些时日查到的全部线索。”
楚玥接过密函,展开后快速扫过,突然瞳孔骤缩:“文奕竟然…他是想造反不成?”
顾淮昭沉声道:“如今朝中局势盘根错节,且大半都隐于暗处。在没查清他党羽名单和通敌铁证前,确实难以动他。”见楚玥蹙眉沉思,他又道:“不过你此举,确实是给了陛下搜查文府的正当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