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问雪指尖微紧,将月娘冰凉的手攥入掌心。
稀薄的烛光下,她看不清左元辰的神情,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薄刃般掠过月娘,带着若有似无的审视。
“阁下倒是格外怜香惜玉。”
左元辰的声音里氤氲着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似春风拂寒潭,听不出是调侃还是试探。
千问雪尚未应答,廊道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伴随着小厮惊慌失措的叫喊:
“不好了!冯六公子不见了!”
脚步声踉跄逼近,一个瘦小身影跌跌撞撞冲入这片黑暗,不偏不倚摔在张远卿面前。
小厮显然在昏暗中认错了人,一把抓住张远卿的衣摆,声音发颤:“大公子,六公子他…他不见了!”
张远卿蹙眉抽回衣角,声音温润却不亲和:“你看清楚了,我并非你要找的人。”
因为外人在场,张远卿没有点出冯观烨的名字。如今他自己的身份已被对方知晓,万不能再暴露冯、秦二人身份了。
小厮一愣,借着微光抬头,费力地瞅了瞅张远卿,顿时惶恐伏地:“小的眼拙,张公子恕罪!实在是急昏了头…”
“说清楚,六弟怎么了?”
冯观烨一步上前,抓着小厮的肩膀,声音陡然严肃。
小厮哆哆嗦嗦回道:
“六公子先前搂着一位舞姬说要在外面寻点乐子再进内场,可、可这都半个时辰了,哪儿都找不见人!有人说看见他往货舱那边去了,可那边也空无一人…”
冯观烨气息陡然凝重:“舞姬?哪个舞姬?”
“不…不认得,六公子带她来过三回,每次都蒙着面纱,但身段极好…”
小厮惶恐地咽了口唾沫,声音越说越小。“六公子很是喜欢,还说要为她赎身……”
千问雪感到月娘的手猛地一颤,冰凉指尖几乎掐入她掌心。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些,心中飞速盘算。冯观林此刻应当还在那个偏僻角落里昏睡,若是被发现…
“废物!”冯观烨怒斥一声,显然是真急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在船上丢了不成?立刻派人搜!每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且慢。”左元辰的声音忽然插入,依旧从容不迫,“观烨兄稍安勿躁。泊夜墟虽是我左家地盘,但今夜来的都是贵客,大肆搜查恐扰了众人雅兴。”
冯观烨语气急躁:“那我弟弟怎么办?他再不成器也是冯家嫡子!若有什么闪失…”
“自然要找。”左元辰语调平稳,“不过不妨先让护卫暗中查探。这船虽大,但出口有限,六公子想必还在船上。”
千问雪心下一沉。左家护卫若暗中搜查,很快便会发现被打晕藏匿的冯观林。届时顺藤摸瓜,难免不会怀疑到“祁珩”和月娘头上。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月娘的手背,脑中飞快权衡着各种脱身之计,却又一一否定。
左元辰心思缜密,祁珩在一旁出谋划策,三大世家继承人皆在此处,她孤身一人还要护着月娘,胜算渺茫。
正当她心念瞬转之际,左元辰的声音再度响起,却话锋一转:
“不过,这位姑娘……”他话音看向千问雪身后的月娘,千问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月娘身上。
“方才似乎损坏了不少灯烛。按泊夜墟的规矩,总得有个说法。”
千问雪心中一凛,握紧月娘的手:“区区灯烛,在下赔得起。”
左元辰轻笑一声,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阁下误会了。左某并非计较这些许财物,只是泊夜墟有泊夜墟的规矩。不如这样——让这位姑娘暂留片刻,待灯烛清点完毕,左某自会派人送她回去。阁下既然与祁珩相识,总该信得过左某吧?”
千问雪蹙眉。左元辰此举用意不明,但她绝不可能将月娘单独留下。
就在这时,祁珩忽然又笑出声:
“玹凌啊玹凌,我说你怎么突然计较起几盏破灯来了?莫不是瞧上人家带的姑娘了?”
他语调戏谑,却巧妙地将左元辰的要求扭成了风月场上的玩笑。
“可惜啊可惜,这位姑娘显然心有所属,你就别夺人所爱了。”
千问雪瞬间明了——祁珩是在暗示她,左元辰并非要对月娘不利,而是另有所图。她想起方才左元辰看月娘时的异常神情,心下疑虑更深。
冯观烨却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左元辰!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灯烛?我弟弟失踪了!”
一旁的秦月临忽然轻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