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个身,看见了正上方平整的划痕。
因为先前见识过洞府里那些凶悍的剑意,这次戴月不敢毫无防备地莽上去,直到神识探过才敢睁眼。
那些划痕很浅,每一道都很平整,乍一看以为是无情剑,细看之下又有不同。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意,时而温吞时而利落,仿佛握剑的那一刻心里已经百转千回。
她听过有些大能可以用剑气作画,却没有听过能用剑气作诗的。
刻痕间距相同、深浅一致,这种古板无趣到极致的形式里,蕴藏的剑意却太过复杂,就像把生命的碎片凝聚成一个个符号,然后汇成……
汇成什么呢?
这个时候,戴月不由得想起姜濯筠。
她月白的衣袂,她琥珀色的眼睛,和她少见的嗔怒。
或许是思念吧。
在时空里离散得那么远,还是能被对方执掌喜与悲。
最后那些思念会变成跨越生死也要逆转恶果的决心,可以把自己的一切为她打碎,然后拼凑成坦途的决心。
所以为她挥出的每一道剑意,都藏着自己吧?
嗯?
戴月先前推测慈安前辈是个无情道的剑修,那么这些思念又是因何而起呢?
她正这么想着,数日苦战的疲劳使她轻易被拉入了慈安前辈的梦里。
窥探他人的梦境不是一件正派的事,只是这个梦境太过坚固,戴月一时没找到出去的契机。
她有些尴尬,只想着出去以后要向对方好好道歉……
无情道最先在南界发扬光大,戴月虽然没去过南界,也有一些浅薄的常识。
南界潮热多雨,路边的摊上总是支着桐油伞。
伞骨用的是南界特有的翡翠竹,绿莹莹的,和土黄色的伞面相映成趣。
戴月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这个场景仿佛是某个城镇,凡人多些,热闹得很。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这个时候太阳出来了,一股潮气卷着热浪把整个世界熏蒸起来。
戴月在远远的桥上看见了两个人,那个一身布衣背着剑的,想必就是慈安剑主了。
慈安剑主身旁站着一个身穿红纱裙的女修,光是背影就很勾人。
戴月思索再三,准备在看到不该知道的东西之前,问问离开梦境的办法。
走近了才发现,那女修脚踝上挂着一个金色铃铛,头上簪的赫然是慈安现在寄身的红晶石金钗。
“前辈……”
听到这句话,那红纱裙女修就用环住了慈安的手臂,“慈安,你熟人啊?”
慈安依旧冷着脸,“不熟。”
戴月,“是啊。”
“……”
慈安前辈,您竟然是这样的人!
或许是戴月的神情太过惊讶,惹得红纱裙女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怪有趣的,”女修上半身往戴月的方向倾了倾,大半靠在慈安剑主身上,“你也是剑修?”
“回禀前辈,我是剑修。”戴月还是第一次知道梦境里的人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我可不是你前辈,别把我叫老了。”她那双桃花眼潋滟着水色,似乎有些恼了。
戴月求助地望向慈安前辈,对方仍然是那副爱理不理的表情。
戴月无措的样子落在红纱裙女子眼里,似乎又让对方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