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风像冰冷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姜娜半拖半抱着意识模糊、浑身酒气的凌汐,站在民宿门口空旷冰冷的马路上。
身后那扇厚重的门隔绝了所有的喧嚣与恶意,也隔绝了暖气,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姜娜单薄的毛衣。
“车…打车…”凌汐喃喃着,身体软得像一滩泥,几乎全部重量都压在姜娜瘦小的肩膀上。
姜娜咬紧牙关,一手死死揽住凌汐的腰,一手颤抖着掏出手机。
打车软件是她不久前才装的,为了找兼职方便。
她笨拙地操作着,定位,选择车型……当看到屏幕上跳出的预估价格时,她的心猛地一抽。
这快抵得上她在网吧熬个通宵的工钱了!
肉疼的感觉如此清晰,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民宿大门,里面隐约还有音乐和笑闹声传出,方艺璇他们大概又开始了新的狂欢。
再看看身边脸色苍白、闭着眼微微颤抖的凌汐,姜娜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狠狠心,按下了“呼叫快车”的按钮。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凌汐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似乎彻底沉入了酒精的深渊,只剩下沉重的呼吸。
姜娜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她,感觉自己的胳膊和肩膀都麻木了。
终于,一辆打着“空车”灯的出租车缓缓驶来,像黑暗中的救星。
司机师傅是个中年大叔,看到两个年轻女孩,尤其一个明显醉得不省人事,皱了皱眉,但还是帮忙拉开了后车门。
姜娜几乎是连抱带推地把凌汐塞进后座,自己也狼狈地挤了进去。
车子启动,暖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计价器开始跳动,红色的数字每一次变动,都像在姜娜的心尖上敲了一下。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节日彩灯点缀的陌生街景,再看看身边蜷缩着、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带着不安的凌汐,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茫然。
“谢…谢谢你,姜娜…”凌汐忽然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眼睛都没睁开,声音轻得像叹息,随即头一歪,彻底醉倒过去,呼吸变得绵长。
这句无意识的感谢,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姜娜纷乱的心湖,漾开一点微弱的涟漪。
她没说话,只是把凌汐身上那件属于她的、臃肿的羽绒服又往上拉了拉,盖得更严实些。
一路无话,只有计价器规律跳动的滴答声和引擎的低鸣。
终于到了宿舍楼下,姜娜付钱时,让她感觉刚才那笔“巨款”的实感更强了,心口又是一阵闷闷的疼。
架着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凌汐上楼、开门、回到寂静的宿舍,几乎耗尽了姜娜最后一丝力气。
她把凌汐小心地扶到她的床边,帮她脱掉沾着酒气的衣服和鞋子,又用湿毛巾笨拙地给她擦了擦脸和手。
凌汐全程毫无知觉,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做完这一切,姜娜自己也累得几乎虚脱,简单洗漱后爬上自己的床铺,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似乎还回荡着民宿里的哄笑声。
第二天一早,姜娜是被一声巨大的开门响动惊醒的。
天刚蒙蒙亮,宿舍里光线昏暗。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方艺璇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或者说,是跌撞进来的。
她身上还穿着昨晚那身惹眼的红色毛衣和短裙,光腿神器上沾着污渍和褶皱。
原本精致的妆容早已花得一塌糊涂,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香水味、烟草味、浓重的酒气…
方艺璇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姜娜醒了,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
她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甩掉脚上那双小高跟靴子,踉踉跄跄地扑向自己的桌子,抓起水杯就猛灌了几口凉水,水顺着下巴流到脖子上,她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