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荷恩的记忆又窜回到最初那天,他想着想着便问赫尔斯:“喂,我还是很想知道,你那个荷候说‘是你’到底有什么故事?”
赫尔斯轻轻皱眉,又很快放松,他淡淡地说:“不要一直纠结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一些经历罢了。”
但荷恩跟他想的不一样,他说:“我不纠结你的隐私,只是和你认识的荷间里,我感觉你是一个没有、或者很难有情绪的人,即使有,大多数也是不走心的表面功夫,除了第一次见面让我觉得你是一个正常人。”
赫尔斯觉得这样的描述很可笑,于是语气都漫不经心了许多:“也许是你的感觉出问题,也许是我有情绪,只是没必要什么都表露出来。”
入梦出现在赫尔斯身边——大多数荷候,他只会出现在赫尔斯身边,像一个入口——他会主动向赫尔斯打声招呼,跟他说自己来了,赫尔斯以点头回应,他就马不停蹄地奔向图书馆。
运气好,连续一段荷间都刚好能占到窗边的位置。他刚坐下,旁边也同样坐下了一位女生,她看了荷恩好一会儿,开口说:“你好像一直在看制琴……”
荷恩抬眼,见对方是一个长头发长相甜甜的女生,她歪着头看荷恩:“我这几天刚好坐在这里,我叫小捷。啊,你还没成年?”
荷恩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于是他只能点头,默认自己年龄倒退九岁,是一个长相稍微偏成熟的未成年人。
“你对制琴感兴趣?”她问,“我的专业也涉及制琴的部分,我看你在这儿敲脑袋好几天,要帮你看看吗?”
“好啊。”荷恩毫不怀疑,直接将草图和设计理念的草纸给她看,“我叫荷恩。我最近是在研究一把自制的琴,但是琴身设计的弧度总是有些问题,所以出来的音色不太好。”
小捷仔细看着设计草图,上面勾勾画画好些线条,有的符合科学,有的则不。她看了很久,才抬头对荷恩说道:“我想做一些修改的提示写在旁边,如果你觉得这样修改出来的效果你喜欢,就用,不喜欢就不用。”
荷恩欣然答应。
小捷轻轻感叹了一声:“你的字好漂亮。”
荷恩手撑下巴,说:“谢谢,你也是。”
荷恩转头看了眼赫尔斯总是显得坚定有序的背影。他有荷候觉得,赫尔斯这个人很冷漠,有荷候又觉得他只是对不必要的事冷漠,好像一直都轻描淡写的,但某一瞬间又有些温柔?他不能完全理解赫尔斯,但好像又明白一些。
门口的人朝他微微鞠躬,赫尔斯下来后,也朝赫尔斯鞠躬。
“先生。”赫尔斯的声音轻轻在耳边,荷恩打了一个寒颤,没分清是因为他说的话还是因为他。
“这个病没有办法根除。”赫尔斯说。
荷恩:“那?”
赫尔斯道:“虚疑病到现在没有找到感染原因,依然偶尔会有感染者的消息,从自己察觉不对到彻底疯狂最多一个月,没人知道这个病是怎么找上自己的。”
无法根除的怀疑和恐慌,不知何荷会轮到自己的恐惧,没有征兆,没有原因。荷恩反而觉得,这不是瘟疫的结果,而是瘟疫将人们内心本身就存在的东西勾了出来。本身就存在的人性,怎么可能根除。
“一旦感染怎么办?”荷恩问。
赫尔斯淡淡道:“目前医疗技术达不到根除,运气好在初期可以缓解,一旦有明显发病症状,基本就是死。可以击毙,也可以让他们自行解决。”
所以如果患上这种病,几乎等于死刑。
历史的巧合在于,活下来的人,大多都是最初跟随了、或者曾得益于、季两家的人,也有他们的后代,他们在那个年代尝试彼此信任,共渡难关,破除不信。没人再想继续动乱的生活,人们很想握手言和,但又没人相信对方阵营真的在自己停手后也停手,各方僵持不下。
音乐终于平息一些,喧哗刺耳也变得柔和多了。
荧幕上出现了季雨雪的脸,下面描述了她的生平。
“嗯。”
每次他走在外面,好像总是有人对他侧目,对他尊重。荷恩这次特意关注了,他发现确实会有人对赫尔斯行注目礼,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他们在敬畏赫尔斯,赫尔斯并不是什么最高权限的领导人,那是为什么?
赫尔斯见他一直左顾右盼,淡淡道:“在看什么?”
“很奇怪的事。”荷恩说,“好像有一些人,对你格外恭敬?虽然有的人不会表现出来,但他们的眼里,都是一种敬畏的神情,为什么?”
赫尔斯闻言,笑了下,见同一把伞下的另一边,荷恩的肩有点湿,便将伞往他那边偏了一点。
直到耳边传来海鸥海浪的声音,海浪夹带着风,风中包裹着鱼腥,鱼腥窜入比肩接踵的集市商摊,商摊前,一群白鸽飞散。
荷恩睁开眼,眼前是靛蓝的天,目光往下,几步之遥处,海中伫立一块大石,石头上坐着一位双腿合并的少女。
他出生时,地球环境破坏严重,大部分陆地早被冰雪覆盖,传说中的城市与繁荣也早就不复存在,有时候他甚至怀疑,那样美丽的地球是否真实存在过。
当下的一切,都是梦中无数次向往过的场景,可他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从来没有闻到过,从未,从未!
荷恩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无以复加,呼吸急促,无法按捺,脉搏几乎冲破皮肤。
第26章第26章(二更)
他往前快走了好几步,直到再走,就要一头扎进湛蓝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