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至少对闻璱这个向导来说,包厢之外的环境也算得上舒适。
但是没人会放着更宽敞、也更私密的地方不呆,偏要呆在外面的公共场所,与人分享空气。
闻璱的目光只是直白地落在床上。
平心而论,这张床不窄,比闻璱宿舍的那张床还要宽敞些;收拾得也很干净,连同冷淡风的装修,都不会让人产生对卫生清洁的质疑。
唯一有些令人在意的是,只有一张。
这也难怪,包厢的空间有限。
床上有两个枕头,一套被子;床对面则是一个小巧的单人沙发,和一张置物边几;角落里还有一个独立洗手间。
整个房间的陈设大抵如此,显而易见,是个单人间。
闻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弓铮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其实找列车员再要一床被子,并不会花费多少时间。
但不知为何,弓铮皎的脑子有选择地忽略了这个选项。
床唤起了他的某些记忆回放。
在很大逆不道的桃色想像中,前几天他摧毁闻璱宿舍、霸占闻璱床、害得闻璱落枕的事迹突然杀出重围,给绮想一记道德的重拳。
霎时间,弓铮皎醒得不能再醒了,果断胡诌:“我突然想起,刚刚在车厢里看到一个熟人,我去跟他聊聊天。”
他以雷霆之势又冲出包厢,不给闻璱一点挽留的机会。
实在是体贴又省心,连闻璱挽留、弓铮皎再婉拒、闻璱再挽留……的循环拉扯可能都杜绝了。
弓铮皎独自进行了纠结、抉择、反思,却不知道,闻璱根本没想那么多。
任务繁忙,很可能一下车就要立刻制定计画、投入行动,闻璱不想浪费休息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
看床的那一眼,只是在想,自己打算睡哪一边。
不过,弓铮皎这样落荒而逃,也叫闻璱反应过来,弓铮皎又在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他只无语了几秒钟,就按部就班地洗漱上床,完全没打算再拉开门去找弓铮皎拉扯一番。
临闭眼前,他还是用终端发了一条消息……
熟人,当然是不存在的。
弓铮皎其实没走远,他站在车厢连接处,双手插兜,靠在车窗边发呆。
列车已经驶入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太阳缓缓被地平线吞噬。
这次行程,对弓铮皎来说算得上是意料之外,但能站在这里,弓铮皎就知道,叔叔那边一定已经知晓这一切。
如果没有叔叔的默许,他大概都无法顺利登上这列专列。
是“顺利登上”,而不是“登上”。
因为只要他铁了心,叔叔就算派人来,也根本拦不住他。
在任务之外的生活琐事上,弓铮皎偶尔是个逆反心理很强的人。
过去的许多年,也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控制与反制中,他越来越被视为危险、不可控、定时炸弹。
那这一次,为什么他们这对关系很远的叔侄之间,能够达成某种默契呢?
组野队这件事本来就位于“灰色地带”,一旦出事,白塔和公会不会为此负责。
所以,叔叔默许他去污染区,其实也在期待着意外能够降临在他的身上吧?
弓铮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终端在口袋里震动,弓铮皎拿出来,只是一瞥,顿时脑袋里那些淩乱而又多愁善感的思绪,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足足怔了好几秒钟,弓铮皎才收好终端,轻手轻脚地回到包厢。
闻璱已经在小床的一侧躺下了。
他侧卧着,膝盖微微弯曲,手臂也放在微含着的胸前,占据的空间很小。
窗帘没有拉上,夕阳最后的辉光照着他安然的睡颜,在雪白的发丝和睫毛上作画,描摹出颜色艳丽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