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洗完澡,她光脚踏在青石砖上,又有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窗传来。
行走江湖,过人的耳力让他躲过许多次危机,也解决过许多次麻烦。
但头一次,他痛恨自己这份能力。
听着轻柔的布料摩擦声,肌肤触碰布料发出的抖动声。
贺琛无法自控,脑海内还原窗内穿衣的场景。
直到房内的人趿了鞋子走开,他呼吸一松,贴身的中衣已经汗湿。
好半天,他等自己异状平息后,才提了气纵身往墙上一跃,正要往正房前面去,墙下传来压低了的怒喝声:“大胆小贼,下来!”
趁着月色,贺琛低头一看,跟来人目光相触,对方看清他后立刻换了个表情,急道:“杜大哥!”
是梁图安。
他伸手在唇上一压,跃身一跳:“你怎的在这里?”
梁图安所在,是隔壁院子,忙说:“这边的灶都砌好了,东家说夜里炖过夜的卤味和几锅汤换过来炖,说这样……安全。我跟弟弟这几日就住这边,看着些不让人偷。”
说到“偷”,他小心翼翼看着贺琛:“杜大哥,你是不是来拿你屋里东西的?东家把西厢房的门锁了,说怕有人进去弄乱。”
贺琛:“……嗯。”
梁图安挠头:“要不等到天亮?钥匙东家自己拿着哩。哦,杜大哥你饿吗?东家做了新的点心,要不要尝尝?”
贺琛本该拒绝,既见不到人,便该直接走人,他要赶在寅时五刻城门开的时候出城。
但他本能地点了下头。
梁图安推开新的后厨门,把他请进去。
洁净一新的灶台上,搁着个竹编的带盖箩筐。
梁图安揭开来,一个个泛着油香,裹满了芝麻的酥饼排列整齐。
“这萝卜丝酥饼是东家歇下去前刚从烤炉里拿出来的,里头加了火腿粒粒,香死个人!再过一个半时辰,茶饮点心开张的时候烘热了卖,三文钱一个呢!”
梁图安说着说着,把自己都说馋了,但他拼命咽下去,手里托张油纸,只给贺琛拿了一个,“杜大哥,我们都尝过了,就你还没尝过,快尝尝!”
贺琛接过,酥饼已凉透了,但一口咬下去风味却丝毫不损。
沾满了芝麻的饼皮松脆可口,萝卜丝和火腿做的内馅微微湿润,咸香味美。
吃在嘴里,有一种很朴实却又异样丰富的滋味。
贺琛三下两下吃完,腹中十分满足。
“是不是很好吃?”
“嗯。”
梁图安大着胆子:“那我给杜大哥拿几个,带着路上吃?您别回房间拿东西了,吵到小白叫起来就麻烦了。”
梁图安在想什么?
但事已至此,他已来不及见她。
思及此,他正要随意编个理由应付梁图安——这倒霉孩子从胸口掏出可怜巴巴的几块碎银子,面露真诚:“杜大哥,你要是缺银子,拿去用,我现在也有月银,东家给我涨钱了!”
贺琛:“……”
他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放在那只手掌上,“她若问起,你就说酥饼卖了。我得走了!”
把孩子骗回房后,他又跃上屋顶,从莫家院子另一边轻轻跳下。
小白警醒地抬头,见是他,悻悻地收起扁嘴,埋回翅膀底下。
贺琛站在她房前,里面已灭了烛火,传来稳定轻柔的呼吸。
她已睡下。
许是开店和铺子的修整一起忙,她太过辛苦,以前总要躺下约莫一刻钟才入睡。
贺琛静静听了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趁着赶在城门开启,汇同夜鸢一起,飞驰出城。
天光亮后,不多时,霍娇叉腰大声问:“昨儿明明我跟师父最后离开后厨,萝卜丝酥饼怎的少了几个!大家快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少了,什么小贼敢来偷我们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