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阿也抱紧自己,慢慢呵出一口热气,看白雾渐渐淡去,垂下眼,“这三年里,只有你陪着我。”
“只有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其他人都是过客。”黑焰道,“你亦是他人眼中的过客。”
“……嗯。”
“那为什么要哭?”
哭?阿也怔怔抬手,抚上眼角,触及源源不断的温热,“我以为……那是雨。”
“你开始变得像人了。”黑焰道,“会为自己找借口。”
这话莫名好笑,说的好像她不是人一样。阿也扯了扯嘴角,但没能笑出来。她没有自己的肉身,的确算不得人。
绵绵雨丝飞进树梢叶片,沿着脉络汇聚,顺着叶尖滴入地上水洼,断断续续,一如回忆。
“该走了。”黑焰说。
又要去哪儿?阿也不知道,但也不愿去想,不愿再争,简单应了一声,转而合上桃夭的双眼,因太过僵硬,不得不花了些力气。
合上的瞬间,不知为何,阿也忽然想起在乱草堆里发现桃夭的那一晚,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指。
下一个会是谁?
是凌栾,还是云欢?无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到最后都会被摧毁……她不能留在这里。
阿也深深、深深吸了口气,“你赢了。”
“是你输了。”黑焰平静道。
“所有魂魄都给你。”她轻声说,“我要公子闲死。”
“哪怕你也会死?”
“哪怕我也会死。”
又回到这里。
绿荫潮湿,泛着阴冷的水汽。
阿也脚步一顿,视线落在溪边那朵深陷泥沙的白花上,片刻后,她俯身拾起,怜爱地抚过花瓣,像是触及主人隐秘的心绪,随后收进戒中,与另一朵并肩放置,相依相偎,一如初生时刻。
“其实你一早就知道吧?知道阴山有陷阱,所以用激将法激我来这里。”
黑焰没有回应。阿也无声笑笑,迈入洞中,脚步声幽幽回荡,小路蜿蜒曲折,延伸进黑暗之中。
她来过这里……在一开始的时候。
洞穴深处,有水滴落,打在发顶,啪嗒一声,仿佛开关,阿也的记忆里忽然浮现出混元荼求饶的画面。
她低头看着掌心,缓缓曲起五指,轻而易举地比出大小,像是曾亲手抠下鸠盘荼的眼珠,放在手心随意把玩……然后毫不留情地捏碎。
“是我……”她终于想起来,“杀了它。”
小路的尽头,是一扇木门,无一丝拼接痕迹,没有把手或扣环,也没有锁,青苔漫漫。
循着礼节,阿也曲起指节,叩响了门。
刹那间,洞壁上的数百盏灯一同亮起,烛火无风自动,鬼气森森,映照着来时的路,仿佛通向地府。
自然不会有人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