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都在追逐碧桃仙姑的脚步,他早就已经忘了自己应该怎么走。
他虽然广收徒,却从不与任何人建立亲密的关系。
他一生的炙热之情,只有被碧桃从人间地狱两度捡回来给他的那一捧而已。
他揣在心口,像将要冻死之人,只用这一点点心火维系着生命。
他只想再见她一面,让她看看自己这些年追随她都做了多少为国为民之事。
让碧桃仙姑看看,他救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愿意奉他为尊。
他只是想再听那一句“你做得不错”。
仿佛只需要这一句话,他这孑然一生,六亲离弃,红尘苦楚,都能被彻底平息。
但是一直到垂垂老矣,他也未能追随她的脚步升天。
只因天规在上,早已通透他的魂灵骨肉,看穿他内心执拗,善非心起,因执念而升,又如何能功德飞升?
而太极最终能够功德圆满飞升,只因为他在生命的最后那几年已然狂魔。
他让信徒以他躯体实验,将刀医堂多年毁誉参半,以给人开膛破肚而闻名的偏锋正名。
他让人将他活着刨开,给信徒提供生体研究。
用虎狼之药吊着生命,供人翻阅他的五脏,乃至头颅脑髓作为后世之人疗愈之根本。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在执念求生,求的是飞升。
就像此时此刻一样,跪在碧桃仙姑的面前,再让她垂顾自己一眼。
便已经死而无憾。
这故事委实过于血腥极端,连武医师都听得直摇头,听了一半的占魁忍不住都要呕出来了。
但是碧桃却松开了眉心,神色如常地看着他。
这九天之上若是论起悬崖走马,火中取栗,刀头舔蜜,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成为碧桃的对手。
她对太极这铤而走险玩火自焚的升天方式,听了并没有太大的触动。
倒是有些佩服他:“你小子还算有点本事。”这样都能让你飞升上来。
碧桃当然知道,若他单纯只是执念魔障,天规绝不会承认他。
只是他到最后做的事情,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心从何起了。
濒死还生被人翻腹抽肠开颅扒脑的最后,他必定是起了释然之心,才会被五雷接引飞升。
但这小子如此偏激,后续若是立心不正,还是极其容易功亏一篑。
碧桃起身,走到太极身边,抬手勾起他的下巴,俯下身直视他的阴阳异瞳。
仿佛顷刻之间穿透他的灵魂,看透人间八十年前,那个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孩童。
直接问他:“你执念飞升见我,对我可有淫念?”
占魁闻言连嘴都一起张大,武医师战术性咳嗽,拿着空了的水杯灌了一口。
太极登时瞪大双眼,浑身颤抖,立即低头狠狠叩在地上。
这一声之重,脑袋都要被他活活砸开。
他声如震钟,恨不得一口气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给碧桃看看。
喉间腥甜弥漫,却决绝无比:“绝无!”
碧桃仙姑乃是他捧在心尖的暖身活命之光,他对她崇敬入骨,尊为神明,毕生将她说过的话奉为圭臬,虔诚无比,怎么可能对她有私欲淫念?
若当真有,他怀揣着淫意仙位之念,也绝无可能过得了五雷阵。
碧桃想到他刚才不顾死活冲到明光的面前阻拦,一副誓死回护她的姿态,又仔细看了他双眼之中确实澄澈无淫欲,这才松口气。
若是她下界一遭,两次救人,结果救上一个胆敢对她生淫念的功德仙,那碧桃才会当真厌恶。
况且她自己就是一个“邪门歪道”的苗子,对和自己一样行险侥幸的同类,实在没半点意思。
这才踢了他一脚说:“起来吧,让武医师给你好好调理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