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六点四十。
手机上的两个红点重合,扩散开的红色圈状像某种危险预警。越离教学楼越近,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攒得越白。
晏虞阳步履不停,他异常的沉默散发着勿扰的气场,连后面的钟意心头都冒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她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没有人回答。
一层走廊里安静无声,巡逻的保安倒在地上,酣睡得无知无觉。
他踹了一脚,对方依旧没有反应。
晏虞阳立刻反应过来,他顺着楼梯狂奔上去,一层、二层……
楼梯间不透光,直到踩进一滩液体,他的视线缓缓落在面前的台阶上,然后脚步仿佛被那一汪血泊黏住似的,再也抬不起来了。
在第二层与第三层连接的平台拐角处,少女仰面倒在血泊,她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双手垂在身侧,食指微屈。几个小时前,她的体温还是温热的,紧挨在他身边时,夕阳同样灼热,一时分不清是哪个的温度。
“……林寄月?”
钟意站在晏虞阳身后,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这一惨剧。
他呼吸一窒,脑袋轰地一声,喃喃道:“……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倒在这里?
流星雨滑落的时候,她明明还在他身边,说要平平安安地过完高中生活,十分钟前说回去拿份蛋糕的人怎么会倒在这里?
钟意只觉得浑身冰冷,心口钝钝的,仿佛被夜气撕咬的那种疼痛,他不相信眼前看到任何的东西,急着上前确认她的呼吸。
晏虞阳拦住:“她已经死了。”
“你胡说!”
钟意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双目赤红,冲着他吼道,好像他才是杀死林寄月的恶鬼。
他疯了似的挥着拳头,叫嚷着让他别挡路,看样子是非要亲自碰到她的尸身、探到她鼻息才会死心了。
一想到这个蠢货会拿手触碰她,独属于她的指纹、温度、气味将会覆上另一个人的痕迹,晏虞阳胃部一阵反酸,呕吐的欲望顺着食管涌了上来。
那可不行。
晏虞阳心想。
于是他拿黑郁的眸子紧紧盯着钟意,一手挡住拳风,另一手暗自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
他横握着刀,极快极用力地穿透校服,准确地刺中那人肋骨间隙中间。
往上一挑,跳动的心脏开了一道口子。
钟意根本没想到他会藏着一把刀,也没想到他会将刀尖对向他,等刀抽开身体,愤怒与憎恨的情绪凝结在生命流逝的那一刻。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留有遗恨的手死死地攥住了凶手的衣角。
晏虞阳敛眸,对着衣上肮脏的五指轻轻一推。
咚地一声,钟意已经失去力气,坠入无边黑暗之中。
就和捏死虫子一样简单。
晏虞阳淡淡地移开视线,只是可惜了弄脏了这把刀。
他身上沾满了血,毫不在意地拿衬衫擦拭着刀子。
做完这一切,他将少女的尸身扶好,让她倚在墙边,替她合上双眼。
月光平等地照在生者与死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