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染几乎是死死按捺着几欲将袖刀挥出的手。没有感受到杀气,先不可轻举妄动。
那是一条黑色的狼犬,前爪搭在秋染肩上,直立着几乎与她一般高,湿漉漉的舌头在她脸上一下又一下地舔舐着,如同见到了它最喜爱的大骨头。
秋染忍无可忍,几要发作之时,陶知亦面露歉意,赶忙将那狼犬扯了下来。
“啾啾,坐好,你莫吓到人家姑娘。”
秋染看着那条名唤“啾啾”的狗,顶着一张凶神恶煞脸,却极为顺从地在一旁乖乖坐着。即便如此,仍时不时伸着脑袋,巴巴地往她这边贴贴。
“它一直都这般热情么?”秋染难以想象姜南谷那个昔日淡然,如今狠辣的人,养的狗居然是个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的脾性。
“啾啾平素对其他人很是凶悍,倒是未想到如此喜爱邱二小姐。”陶知亦也有些讶异。
“呵,我向来招人稀罕,这狗还有些眼光。”
啾啾听着,脑袋又凑过来,伸出舌头趁其不备就在秋染手上又舔了一口,口水沾得满是。
秋染嘴角抽了抽,强烈抑制住想把它一脚踹飞的冲动。啾啾却是迈开腿跑向了厅后,在后门处回头看着秋染,尾巴摇得飞快。
“邱二小姐,啾啾欲为你带路呢。”陶知亦道。
它知我来此为何?秋染想着,肖钰铭已经跟了上去,穿过中厅,从侧进入山脊长廊,蜿蜒一圈便到了最山顶的酌月亭,抬眼望去便可见其中之人,修身颀长,立于栏边,只望其背影便能感怀那于山峰之巅的孤冷寂寥。
啾啾欢快地蹿了过去,热情浓烈地围绕打转,那人收起了不知凝视何方的目光,转向啾啾,眼中尽是柔和。
温柔带笑的侧颜,竟是与记忆中的小少年有了些许的重合。
那是他曾经的模样啊。
眼睛瞥向走来的秋染,只是一晃,又恢复了冷漠。
“邱二小姐可是想起了甚么要紧的线索,要与本庄说的?”
“小女对姜庄主可是知无不言,知晓的皆已说过了。此次冒昧打扰,是想向庄主讨个许可。在竹翠阁养伤待得有些闷了,想要在山上走走,赏赏景色。”秋染笑道。
姜南谷锐利的眼神只是随意一扫,便带着寒气,冻得肖钰铭小腿肚子开始发软打颤。
秋染似未发觉周围气氛有异,继续道:“确有一事欲禀庄主,曾偷听过我爹私下交谈,当年前庄主被杀,就是发生在这座峰上。那些魔教余孽偷偷潜入,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四处转转,也是为查探是否能找到些线索。”
“我早已遍山查过,况且五年过去,你还想找什么?”姜南谷的黑眸紧盯着她,眼瞳更加幽暗深邃,似在吸纳吞噬着她的伪装和谎言。
“庄主或许不知,魔教的魔功亦有走火入魔之说,其走火入魔后的内力实为死气,不止腐蚀自身,亦能腐蚀草木甚至土地。我想,若是引发前庄主走火入魔的,当是这种死气更为可能。我欲去寻不易生长草木的土地,来证实我的猜测。”
“此等隐秘,我确实不知。”姜南谷道,“邱二小姐又是听邱掌门所说?”
“呵呵,正是。”秋染面不改色。
姜南谷拿起一只新茶盏,缓缓倒茶,轻抿一口。
“既如此,便让啾啾带你四处看看。”
……啾啾?
于是花语山间,奔跑着一只快乐的黑狼犬,它腾跃翻转,是最自由的精灵。而它的身后,则跟着最幽怨的一张苦瓜脸。
她明明是去跟姜南谷谈条件拿把子的,未料到人外有人,恶外更恶,成为了免费遛狗劳工。随后又斥男弟子背她不合礼数,只吓得肖钰铭紧紧缩住了眼睛,丝毫不敢面对旁边秋染挤眉弄眼使眼色。仅有陶知亦良心未丧尽,给她找了根棍拄着。
而现在那只狗子,正只顾着自己撒了欢地玩耍,哪顾得上派给它的任务呢。
气得秋染对着它疯狂旋转着尾巴的背影怒喊:“啾啾!你再不乖乖听话带路,就宰了炖狗肉汤吃!”
啾啾闻声,欢喜着跑了回来,它听不懂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唤了它的名字便是喜欢它,尾巴转得飞起,张着大嘴伸舌头哈气,日光照射下眼睛眯眯地望着秋染,像个温暖微笑的小精灵。
秋染欲拿拐杖敲它一下的手便萎靡了下去,只得叹息一声:“罢了,随你去喜欢的地方罢。”
她挥挥手,它便又兴致勃勃蹿了出去。但有好看的花丛,便在里面打个滚,遇见陡峭悬崖,就执意在最高的石头上巡视一番,逢着潺潺小溪,亦要玩水嬉戏。如此折腾了一天,倒也将花语峰走了大半。
沿途并未误入任一阵法,看来便是花语峰的狗,都是经过识路训练的。
如此跟着狗的脚印步伐,秋染已在心中绘制好了一幅安全路线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