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华长公主话语一顿,这才将目光游移至候在一旁多时的武将身上,
“孤记着,崔郎将骑射双绝、享誉京都,尤其此番回京,途中曾有鸟雀冲撞车马,还是崔郎将一击射杀,不如这般,此等空闲就由崔郎将一展射艺,权当助兴,如何?”
兜了这么大一圈子,现在才点到崔皓羿身上……看来从古至今都一样,老板可以无视员工个人需求,只要有了想法,不管能不能实施,都可以先把员工预先调动起来。
“崔清婉”抚着怀中玄猫,谢绝了侍者引领入席的好意,紧抿双唇观看皇室叙旧现场。
“得殿下赏识,卑职受宠若惊,”
显然比起她克制吐槽下的嘴角抽动,崔皓羿在这种场合下应对得更加娴熟,他神色依旧,语气淡然,
“但若为展骑射,还需空旷场地,此时邀贵客前往后山,岂不更加耽搁?”
“然也,故而孤想,若是要崔郎将以弩代弓,以烛花为靶,在屋内展示,可算刁难?”麟华长公主状似不经意般扫过崔皓羿身后那抹彩衣,她唇角噙着三分笑意,飘飘然补上一句,“云中郡夫人以为如何?”
眉头猛地一跳,“崔清婉”像是被逮到开小差的学生,三步并两步便从崔皓羿身后闪出,她压低头颅遮掩神情,话语利索得有些古怪:
“弓需开臂蓄力,弩需持端□□,此二者技艺相似却不同……今日天色不佳,屋内又依凭烛光照亮,击打烛花恐怕颇费眼力……”
“所以郡夫人是觉得孤在刁难?”
她还斟酌着如何措辞,就被长公主一句直杵杵的话戳了心窝。
真是,这长公主怎么回事?
她应该不曾与这位长公主有过节吧?原身也不曾有吧?没听云岫提起过啊……她唯一能想到自己可与对方扯上关系的,只有她这个桓王废妃的身份了。
但不应该啊,若说对方是心疼李澈,那玄猫将李澈抓伤时,也未见她有怎样的关心;可要是不偏袒李澈,对方何必非要这时来挑她回话?
麟华长公主到底站谁啊……太子?承乐?还是盛王、楚王这俩好大侄儿?
明明是一场为县主庆生的宴会,不是捧杀着让她舞一场,就是诈唬着让崔皓羿射几箭,怎么,他们崔家就这么招人恨?从皇室到世家,谁都想来做点文章。
她强烈申请去崔家祖坟看一眼,那儿风水指定有点问题。
“麟华殿下慧眼识人,定是瞧准崔郎将的本事才有如此提议,妾身短视,只顾心疼兄长一路劳累,这才心中推脱……”
大抵是怕长公主对她言语苛责,崔皓羿上前半步躬身抱拳,截了她的话头:“既是殿下有命,羿自当尽力,若如此小技可博长公主一笑,想必郡夫人也可少些担忧。”
“如此甚好,”麟华长公主满意一笑,未细究二人话语间被模糊掉的劳累人选,只是抬抬下颌,“来人,移烛台,为崔郎将备弩机。”
下人应声而作,随着烛台位置偏移,屋内光影流动,纱幔与楹柱的阴影像舞会上拥舞探戈的情人,擦着墙壁丝滑转过。
即便远在星津渠畔的宾客也注意到此处不寻常,稍加询问,便知晓长公主安排。
弩与烛花,如此巧妙的搭配自然吸引了众人目光,伴着笑谈,宾客们聚焦于调整弩机的崔皓羿和长公主方向,纷纷向空处靠拢。
人群愈发密集,烛台光亮被半围合着,也被映衬得愈加光亮,也愈加微小。
她本该是围观者的一员,可作为现代灵魂,有关精妙射击的节目她见识过不少,所以此刻也称不上翘首以待。
更何况,她对崔皓羿的本事有着绝对信任——从她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被那不容小觑的胸膛说服,像今日这种展示,即便有些难度,想必也不能让崔皓羿失手。
只不过……热闹是他们的。
屏息凝神,她低垂眉眼,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向人群外围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