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平被扯皱的衣领,叹息着将丝帕递至她面前:“姑娘既知道,就不该再流泪。”
直至今日沈疏香才发现西南的秋景很美,原来在京城之外,秋意并非都是萧瑟的。
她去看了溪州城中的那条河,买了许多从未尝过的吃食。
她肆意地感受着西南难得一见的清爽的风。
直到残阳铺水,她才恋恋不舍回了医馆。
医馆照常忙碌,人声嘈杂,却透着股莫名的压抑。她走进张医师往常坐诊的房间,抬眼便瞧见了与张医师相对而坐的裴时与。
裴时与背对门扉坐着,褪去了甲胄,穿一身素色长袍,竟显出几分清瘦。
见她立在门口,张医师端着茶盏的手一抖:“我的姑奶奶呦,气消了?可算舍得回来了?”说着挑眉笑道:“裴将军这伤再不上药,我都要没脸开医馆了,你快去拿伤药过来。”
他眼角余光瞥向对面垂首饮茶的裴时与,估摸着自己应该没说错话。
沈疏香面无表情,径直去药架上拿了常用的伤药,又从一旁的竹篓里拿出布条,放在两人面前,便回柜台后继续整理着上午未弄好的药材。
没了那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十分安静。
张医师见她岿然不动的模样,心里着急,这丫头怎么这么不上道呢?好在对面的裴时与并未露出任何不快或催促之意。
他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假意气道:“疏香,快来换药啊,你平日里做得最好了,裴将军的伤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你若是耽搁了裴将军的伤情,以后也别跟着我学了。”
沈疏香眼皮都不抬,依然不应他,分完药材后又去整理药方。
裴时与也沉默着,不发一言却也不起身离开。
好一场无声的对峙。
张医师擦擦额上的汗,心里不懂为什么要让他面对两块沉默的石头。他迅速回忆着什么样的话才能扰动沈疏香的心。
与沈疏香相处的每个瞬间如走马灯般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起初是看不上这个小姑娘的,觉得她娇弱又胆小,还与裴将军和太子熟识,指不定又是什么惹不起的贵人。
可是后来发现她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采药煎药分药,缝伤接骨包扎伤口,人体穴位经络,各式药方,记得又快又好,还能抽时间去厨房帮老刘做饭。
唯一的缺点是……
想到这,他清了清嗓,假意叹道:“疏香,你今日煎药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连个药罐子都看不好呢?还好只是划伤了裴将军,若是瓷片扎入身体,若是被药液烫伤,到时候可不是包扎个伤口这么简单了,你往后须得当心些……”
“啪嗒!”
茶盏磕在桌上的声音震得他一激灵,他抬眼才见裴时与面色不善,硬生生将后面对沈疏香的推脱指责全部咽下。
完了,说过头了,没刺到沈疏香反而刺到裴时与了。
忽有冷香袭近,素白指尖掠过案角,伤药瞬间消失不见。
他如蒙大赦地起身:“这才好,这才好,疏香,裴将军的伤交给你我就放心了,我去看看那个……那个炉子上煎的药如何了,可别再炸了。”
离开后还不忘给两人带上房门,不料他刚一转身便撞见拿着不知何物的阿旭。
真是头疼。
他快步迎了上去,揽过阿旭的肩,将他拖往了相反的方向:“阿旭,疏香还没回来,你知道她在哪么?我还有好多活等着她干呢,咱们快去街上寻寻她,这丫头真是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