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筝。”阿筝想了想,还是报上了云美人的姓氏,至于小秋,便仍是叫“小秋”。
小秋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几次想要搭话,均被宋晚遇无视,她无措地站在宋晚遇身边,又默默掉着泪。
苏灵见了便对着秋穗道:“你带着端端和小秋姑娘去看会儿百草经,我陪云姑娘说说话。”
“云姑娘见谅,端端看医书的时候才会安静些。”苏灵说这话时,神色还有些歉意。
阿筝自是不会介意,只不过她没想到宋晚遇竟能认得出自己。
苏灵斟酌着言语:“若是云姑娘不嫌弃,草民便来讲一讲遇到端端的事情。”
阿筝惊讶于她的聪慧,颔首应了。
原来,苏灵是被家人卖到凝香阁的,凝香阁调教姑娘的法子很是残忍,不少人都忍不了那种痛苦试图逃跑。
可老鸨怎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逃跑之人一被抓住便会打个半死,草席一裹丢到乱葬岗。老鸨宁愿不要买人的这份钱也要这般惩罚,意图就是告诉凝香阁的其他姑娘,莫要再动这种念头。
苏灵救了宋晚遇是意外。
那天夜里,她从临县赴宴回来途径乱葬岗听到那处传来些声响,车夫听了害怕本想早点离开,可苏灵却坚持提着油灯过去看。
这一看,她便发现有一个姑娘气若游丝地躺在那里,那姑娘头发被剪得凌乱,浑身血淋,正努力往外爬着。
灯光下的姑娘整张脸几乎都被血盖住,破碎的衣服掩盖不住她身上的鞭伤,胳膊不自然的垂着。
即便这样,她仍是顽强地往外爬。
苏灵知道,这么重的伤势,即便带回来也可能救不回来,但她若是视而不见,她一辈子也过不去这个坎儿。
后来,宋晚遇便被苏灵带回了凝香阁,苏灵将自己积攒的积蓄都拿出为她治病,甚至求了老鸨说自己愿意替其他姐妹接一些特殊的单子,老鸨这才应了下来。
宋晚遇昏迷一个月后才醒,醒来便是这种痴呆的模样,大夫说后脑伤得太重,能活下来已是不易。
至于恢复成正常,更是难上加难。
苏灵就这样带着秋穗和宋晚遇在凝香阁生活,宋晚遇好起来后,老鸨见她姿色出众便动了想让她接客的念头。
苏灵不愿,与老鸨争论起来,宋晚遇却被老鸨强行关进了柴房,这便是阿筝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了。
阿筝听完之后,沉默很久:“为了生人这样,你不后悔?”
苏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许是我生来便是操心命吧。”
“若说有何后悔的,倒也确实有。端端因我进了凝香阁,日后恐也难以恢复清白之身,或许她本是好人家的姑娘。”
苏灵说这话时,声音发苦,脊背也不禁弯曲下来。
“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性命大于一切,何况……”阿筝顿了顿,语气平静:“名节一词不过是世人赋予女子的枷锁。”
“端端自是清白的,你也是,秋穗也是,凝香阁的其他女子亦是。”
苏灵身形一颤,怔怔抬了头,片刻后那双温柔的眼中泛起了水光,似绞不断的雨水,冲刷而下。
从未有人和她这样说过,女子可抛弃名节。她读过女德、女诫,其上的一切皆是要求女子贤惠、从夫、从子,恪守教规。
云姑娘的寥寥话语,拆开来看,她都识得,为何组在一起却是这般陌生。
好似一道天音,洋洋盈耳,又如圣泉,洗净了她的迷茫。
苏灵擦了擦眼泪,声音不免有些凝噎:“让云姑娘见笑了。”
阿筝重新斟了茶,推到她的面前,缓缓道:“你不是问我如何报答?我有一事要你去做,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