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镇岳伸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家宴之上,不必行此大礼。”
“是!爹!”吴树用力点头,就着这虚扶的力道站起身,紧紧攥着那枚玉佩,仿佛攥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退回到座位时,脚步都有些发飘,脸上是掩不住的、灿烂又带着泪光的笑容,不时低头看看手心,又赶紧小心翼翼地收好。
暖阁内的气氛因这赠礼与承诺而变得更加温暖而庄重。
宴席终了,吴道时目光扫过正欲离席的吴灼:“灼灼,你饭后到我砺蜂堂来一趟,给你备了生辰贺礼。”
吴灼闻言微微一怔:“是,大哥。”
吴镇岳闻言笑了笑:“道时有心了。”他目光温和地看向??依旧沉浸在巨大喜悦中、不时摩挲着怀中玉佩的??吴树,“小树也去吧,你大哥给姐姐准备了礼物,想必也有你的一份。”
吴树闻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充满期待地看向吴道时,却又不敢开口,只是紧张又兴奋地攥紧了??藏着玉佩的??衣角。
吴树跟着吴道时走进砺蜂堂书房时,心还因怀中的玉佩和方才的认可而怦怦直跳。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狭长的乌木匣,推到桌沿。“给你的。”声音依旧冷硬。
吴树上前,小心打开匣盖。黑丝绒衬垫上,躺着一柄寒光内敛的匕首,刃短而凌厉,鲨鱼皮鞘,柄上缠着防滑的密线。
“刃口开了锋,见过血。”吴道时语气平淡,“不是玩具。贴身藏着,防身,也防变。不到万不得已,不准亮出来。更不准,对着自己人。”
吴树呼吸一窒,双手郑重地捧起木匣,指尖感受到金属的冰冷与沉重。他挺直脊背,大声应道:“是!大哥!我记住了!”
吴灼陪母亲张佩如回了主屋。暖阁内,张佩如拉着女儿的手,细细问了近日起居,又叹道:“你哥哥那性子…待小树是严苛了些,但心思是好的。你也是,别总由着性子,让他操心。”
吴灼低头抿了口茶:“女儿知道。”
稍坐片刻,吴灼起身告退,她转身折向厨房的方向。
厨房里值夜的婆子见大小姐进来,忙起身。
“不必忙,我自便即可。”吴灼轻声吩咐,寻了醒酒的葛花、陈皮等物,洗净放入小砂锅,注入清水,坐在小炉上慢慢煎煮。
她垂眸看着炉中跳跃的火苗,听着汤水渐渐沸腾的细微声响,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药香。待汤汁收得浓淡适宜,她仔细滤出,倒入一只温润的白瓷碗中。
之后,她才回到自己居住的疏影轩。从雕花樟木箱里取出一条迭得整齐的玄青色羊毛围巾,针脚细密,是她数月来亲手所织。她将围巾与那碗犹带温热的醒酒汤一同放入一个小巧的提篮里,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沉肃的砺蜂堂。
砺锋堂的书房内只亮着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吴灼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只见吴道时和衣仰面靠在窗边的紫檀木躺椅上,闭着眼,眉心微蹙,呼吸似乎比平时沉重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他军装外套的扣子解开了几颗,领带也松了,冷峻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柔和了些许,却依旧透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而那件烟紫色的、流光溢彩的克什米尔羊绒披肩,就那样看似随意地展开着,搭在躺椅的扶手。
吴灼的心揪了一下。她放轻脚步,将托盘轻轻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发出细微的轻响。见他似乎并未被惊动,依旧闭目躺着,她犹豫了一下,才极轻地唤道:“哥?”
椅上的人毫无反应,仿佛已沉入醉后浅眠。
吴灼默默地叹了口气,她拿起那条自己耗费了无数夜晚、一针一线织就的玄青色围巾,针脚从最初的生涩到后来的细密,融入了她的忐忑与那点卑微的和解期望。她走近两步,小心翼翼地、几乎屏住呼吸,将柔软的围巾轻轻盖在他身上,仿佛怕惊扰了他。
她看着他“熟睡”的侧脸,那些平日里不敢流露的委屈和迷茫悄悄浮上心头。她在他椅旁的绣墩上轻轻坐下,声音低得如同自言自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大哥…生辰吉乐。”
“我知道…我之前惹您生气了…是我不对。”她低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宋公子的事,我知道给你添了麻烦,但我真的没有主动招惹。这条围巾,我织了很久,希望你别生气了。”
她断断续续地、笨拙地诉说着,像是在对一座沉默的山峦倾诉。她并不知道,那看似醉酒沉睡的人,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听入了耳中,那盖在他身上的、带着她体温和气息的柔软织物,更像是一根羽毛,不断撩拨着他心底最深处的占有欲。
见他依旧毫无反应,她的目光不由被扶手上那件华美异常的披肩吸引。那独特的烟紫色在灯下流转着柔和光泽,触手之处细腻柔软得超乎想象。她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衣料。鬼使神差地,便轻轻拿起那件披肩。
披肩入手,轻若无物,却异常宽大。她下意识地将其展开,比在自己身上。??那独特的烟紫色竟意外地与她身上的浅碧色旗袍极为相衬,仿佛真是为她量身挑选的一般。??冰凉滑软的触感贴在颈后,带来一阵奇异的舒适。
就在她对着一旁的铜镜的倒影,恍惚地看着披肩落在自己肩上的模样时——
躺椅上原本熟睡的吴道时毫无征兆地动了!他手臂猛地一伸,就着她手持披肩的姿势,精准地握住了她披着披肩的两只手腕,顺势向后一带!
“啊!”吴灼猝不及防,低呼一声,天旋地转间,竟是被他拉着,后背跌靠进他坚实的胸膛,整个人被他从后方连人带披肩一起圈进了怀里!
吴道时的双臂如同铁箍般瞬间收拢,穿过披肩将她死死地锁在胸前,力道大得惊人。他的脸颊埋在她颈侧披肩的褶皱里,沉重而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肌肤上。
“大哥!您醉了!”吴灼吓得不知所措,在他怀里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我是灼灼啊!”
她的挣扎似乎只是让“醉梦”中的男人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