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
沈卿云却是开口追问:“倘若遇上那等根基深厚,难以撼动的对手,彼此差距有如云泥,又当如何?”
“等。”
胡太姑婆的答复干脆利落:“示弱以怠其心,避锋以蓄其力。”
沈卿云闻言,沉思几息,眼底的困惑渐渐化为清明。
她忽然从矮凳上起身,敛衣正色,深深一揖:“晚辈……明白了。”
那些无处宣泄,几欲将她刺穿的痛楚与不甘,竟在这寥寥数语间,被悄然抚平,归于正途。
一度盘踞心头,阻塞前路的万千迷障,也于此刻云开雾散,豁然开朗。
回到晓风院,沈卿云未作停歇,径直步入书房。
她于案前坐下,展平素笺,从容研墨,随后提笔蘸墨,落字间不见半分犹疑。
她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寄往秦州四时谷。信中只道自己身在辽州,一切安好。
在外漂泊数年,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写下报平安的家书。
这些年,父亲虽从未回过哪怕只言片语。
但沈卿云笃定,他一定会看。
第二封,则是寄往盛京。
“这封寄往秦州的家书,交由府上商队便可,来年开春带去亦不迟。”
两封信交予青篱时,沈卿云只着重嘱咐道:“往盛京去的这封,需即刻送至官驿,加急寄出。”
日头渐高,已近正午。
屋内早已备好午膳,青篱知晓她从昨夜回府至今粒米未进,说什么也要按着她坐在案前多少用些。
沈卿云实在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两口清粥,眼神便飘忽着想要寻个借口溜走,偏偏青篱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直将她钉在原处。
弄得她举箸的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姑娘您精通医理,总该比我们更懂得空腹伤身的道理。”
青篱仍不放弃,正想再劝,却听得院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语。
“哎呀!富贵!你怎么这样可爱,快让姨姨抱抱!”
只见一个半大的姑娘,正费力地搂着那只养得油光水滑的大猫往屋里挪。
富贵平日里桀骜难驯,此刻被这般不甚舒服地姿势抱着,却像是遇上了命中的克星,乖顺得一动不动。
沈卿云如见救星,连忙起身相迎:“阿霁!”
来的正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胡霁。
“姐姐!原来你住这儿呀!”
一见她,胡霁连猫都顾不上了,眉眼弯弯地凑过来:“我正想找姐姐玩儿呢!前几日被老祖宗关在屋里做功课,又苦又闷,今天可算能出来透透气了。”
她凑近前,忽然凝神细细端详起沈卿云的眼睛。
那目光透着几分不寻常的专注,仿佛要望进人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