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啷一声,一个铁匠乒乒乓乓地从铁匠铺里挤了出来:“你们当真是肤浅,你们可听说过马蹄铁?”
“你们可知这新式农具,这‘纸’都是谁造出来的?”
铁匠将手中的刀往远处的木头桩子上一垛,那刀立得不能再稳。
几个儒生后退一步,缩了缩脖子:“些许奇技淫巧,如何登得大雅之堂?”
铁匠还没开口,便有一个妇人探出头来,啐了口唾沫:“你们懂个屁啊!那长公主刘元,她可不是一般的公主。”
有几个消息灵通的,此时便得意地低声道:“长公主可是一等一的神仙人物,据说有呼风唤雨之能。还瞧不起人,那你们倒是造一个看看,你们能造出比屋子还大的弓箭吗?”
“西楚霸王项羽,皇帝要杀他,但长公主顾念旧情,硬生生给人保下来了。”
“换了谁,有长公主这样的本事?”
铁匠将刀拔了出来,继续叮叮当当打着铁,补充道:“她可是摄政长公主!”
懂不懂摄政的含金量啊!
这铁匠便是樊哙,吕雉命他在此处开了个铺子,每月逢着初三、十三,二十三,都在这里体察民情。
尤其是要留心贤能之士,如今天下初定,少不得有避世的大贤便要出山了。
他倒是想开个杀猪铺子,但是人人都知道舞阳侯樊哙以杀猪为业,他身形又那般壮硕,只怕要暴露了。
*
长公主府内,人影攒动,冠带如云。
女子头上珠翠不再,鬓畔宝钗半卸,只余一朵海棠花簪在发间。
韩信就在一旁看着她。
她眉如偃月,眼似流星,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美。
“老师,如今你总该告诉我了吧。”刘元伏在韩信膝头,任由他给自己拆着首饰,仰头看向他轮廓分明的脸,“齐国比楚国富庶那么多,为何要答应阿翁?”
“我的家乡在楚国。富贵不归乡,如同锦衣夜行。”韩信将刘元扶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肩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耳尖逐渐变红,“你……以后莫要叫我老师了,你有那么多老师,陈平是你的老师,季布也是你的老师,昨儿你又眼巴巴去拜了项羽做老师。”
刘元一时语塞,拜季布为师是为了在楚营好过些,拜项羽为师是为了保住他的命……顺便也给他抬抬辈分,免得他整日闭门不出、借酒浇愁。
韩信低头,眼神晦暗,他想到了前几日的那个梦,心中思绪万千。
室外嘈杂喧嚣,有刘邦吹牛的声音,有几位叔父划拳的声音,还有女眷们交谈的声音……
丝竹管弦声音切切,此时应当是戚夫人的舞蹈。
她本不是为了刘元成婚准备的,但吕雉警告她,若是弄出幺蛾子,她这个教习也不必再做。
“你不出去陪他们饮酒?”刘元好奇道,“良人待我的心意,我感受到了。”
“你且去与他们应酬便是。”刘元观察着韩信的脸色,试探道,“到底你是新郎官,一直留在屋内也不像话。”
韩信皱眉,抿着嘴唇:“寡人便是最大的道理,他们见寡人只有跪拜的资格,怎么值得多费心思?”
在除了刘元之外的人面前,韩信向来是不爱给人情面,更不爱与那些将领废话太多。
“那你便在这里歇会。”
刘元将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不再理会他,轻轻闭上了眼,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但……韩信很明显不想让她如愿。
“我不想做你的老师,我是你的夫婿。”韩信伸手抚了抚刘元的发,眼神中流淌着说不出的幽怨,“你救了季布,救了钟离眜,又救了项羽和虞姬。”
刘元嘴里“嗯”了几声,随意应付着:“看来我们楚王殿下,这是吃醋了啊?”
“吃醋?”韩信又回忆起来了那次她与自己讲得这个典故。
后来,他去寻旁人问过,但并无任何一人听过这个“吃醋*”。
但这偏偏也不像杜撰。
“我不是吃醋。”韩信反驳道,“我对他们没有嫉妒之情,我是为了另一件事。”
他直勾勾盯着刘元,眼中包含着万千情愫,有不解,有心疼,有了然,还有……震惊。
“你救了这么多人,”韩信伸手固定住刘元的肩膀,鼻尖碰上刘元的鼻尖,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