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灵估摸着身侧几人都睡熟后,悄悄爬起,拿着用具来到帐外。帐外空无一人,只有穿叶风鸣,带着营帐侧的树叶哗哗作响,将整个军营笼罩。
他舀出白日兵士送来的水验毒,今夜弦月晦暗不明,使得季灵的动作颇为缓慢,但还是借着月光验证了自己内心的猜测——果然是水的问题。
他忍住惊呼,想着他们几个都喝过这里的水,急忙又试了被烧开过的水,见一切正常才放心下来。看来这毒只需要将水煮沸便可去除大半。
“小季。”
“!”季灵吓了一跳,手中碗里的水洒了一地,回头看原是魏大夫披衣出帐。
“是老先生啊。”季灵摸了摸胸口。
“我睡不着,刚才看见你不在,就出来看看。”魏大夫道,“怎么样,可有试出什么?”
季灵告知了他的发现,又重新验了一遍给魏大夫看。
魏大夫来回踱步,片刻后做了决定,“明日我便将实情告知小将军,只有他下令,这些兵才能听话。”
季灵点了点头,“多谢老先生了。”
“怎么还是叫‘老先生’,你年轻有为,我一向视你为亲弟子。”魏大夫拍拍季灵的胳膊,“此次你可立了大功啊!”
季灵谦虚道:“师父过奖了,全仗您多年教导。”
魏大夫捋须一笑,“小季乃可造之才。”
到了第二天楚泽铭再次到营中时,魏大夫便将季灵的发现报给了他。
“魏老先生所言可当真?”楚泽铭惊讶道。
“这岂敢有假,是我亲自试过的,还望小将军即刻下令,让营中士兵均将河水煮沸后再饮。”魏大夫拱手,微微躬身道。
“此事还要容我细细思考,不过老先生放心,本将会立即派人让营中士兵都别喝生水了。”楚泽铭扶住魏大夫的手,止住了其弯腰的动作,“还望老先生和几位大夫尽快找出解毒之法。”
“是,我等不敢懈怠。”魏大夫道。
楚泽铭思索片刻,招了招手,即有小兵跑来单膝跪地。
“将军有什么吩咐?”
“派人去各营,让兵士都将河里挑来的水煮沸了再喝,就说能防止疫病传染。”楚泽铭道。
“将军,大家从来都直接喝,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小兵道。
楚泽铭冷哼一声,“想活着还是想不麻烦?”
“自然是想活。”小兵讪讪道。
“那就赶快去,若有违抗之人,军法处置。”楚泽铭冷冷道。
“是,属下这就去。”小兵一凛,立刻应道,楚小将军一路甚是温和,有时还会与几个百户玩笑,说出如此严厉的话,反倒令人吃惊。
果不其然,军令一出,众兵士皆抱怨起来。
“大爷活几十年了,从没听说过水能传染疫病的,真是好笑!”一个百户道。
“可不是我的主意啊,是小将军下的令。”小兵冤枉道,“不过啊,我可跟你们说,那边今天又死了好几个,咱们还是防着点好。”
“你说是就是吗?我去找小将军问问!”百户又说。
“谁要找我?”一道冰冷的男声传来。
“小将军好。”众军士皆行礼。
“李百户,你好歹也是统领,怎么不带个好头,反而砸常将军的场子?”楚泽铭眯起眼睛看他。
这话说得很大了,完全不在一个小小百户的承受范围之内,李百户立刻求饶道:“属下说错话了,小将军息怒,要是有谁不听命令,我第一个替将军罚他。”
“百户请起吧。都是为了将士安危着想,大战在即,不能出差错。”楚泽铭扶起李百户,面向士兵,严肃道:“本将知道你们嫌麻烦,但若是还想好好活着,就依令行事。”
众人见小将军面上毫无往日温和,又用了“本将”自称,互相看了看,都道:“是。”
楚泽铭刚解决这边的事情,便马不停蹄赶回都尉府去见常茂亭,他刚以大将军的名义下了军令,
听过禀报后的常茂亭拍案而起,怒声道:“早听说对方来的是个勇猛忠厚的将领,整日缩在城中也就算了,不期却用如此下流手段,当真是卑鄙之极!”
“将军息怒,属下已命兵士勿再喝生水,事情紧急,才来向将军回报,望将军恕罪。”楚泽铭请罪道。
“无妨,楚将军行事一向缜密,让本将放心。”常茂亭道。这话倒是真心,当初太子的人将楚泽铭送来时,他以为又是个贪图享受、顽劣不堪,借他出兵混个军功的,但楚泽铭一路稳重能吃苦,倒还真有个副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