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夏鹤收到一张小笺,上面没有落款,但他居然认出了晏青的字迹,可见前些时日没少帮祁无忧料理公文。
晏青约他到城外西山相见。
他二人交锋,的确避着祁无忧好。夏鹤意兴阑珊,但这个人下的战书却是非接不可的。于是也懒得管外面乌云密布,避开祁无忧的耳目离开了公主府。
这几天,祁无忧变相地把他囚禁了起来,不许他迈出府门、甚至是无名苑半步。外面想要他命的人太多,这下是真不把他放眼皮底下就不放心。
夏鹤如何肯让她保护。若她愿意见他就罢了,她对他如此冷落,他也懒得将她那些守卫放在眼里。
祁无忧担忧夏家的政敌或是萧愉的探子会对夏鹤斩草除根,甚至她连张狂的民间义士都考虑到了,但她绝不会想到,想取他命的人,还有晏青!
夏鹤一出城门,刚走到西山脚下,便被百八十个身强力壮的高手围了个密不透风。
他们似成群的喋血蝙蝠,黑压压地扑上来,夏鹤素白的身影很快被他们吞没了。
这些高手训练有素,又得了主人的指示,围攻夏鹤时,即使没人是夏鹤的对手,也有堪堪逃脱的本领,根本不与他硬拼,只想法子耗费他的体力。他们并不急着跟夏鹤分出高下,也没有人争当一击命中的英雄人物,只五个五个地上。先下场的人还有足够的时间恢复体力,用车轮战也能压垮他。
双拳难敌四手,即使夏鹤有以一敌百的功夫,但他已经遍体鳞伤,日前又全力跟英朗搏命,如今腹背受敌,根本是困兽之斗了。
一众武夫见他体力不支,再次一涌而上。夏鹤半跪着喘气,面无血色,过分的昳丽对男人而言又尤其的脆弱,怎么看都不堪一击。
周围的杀手虎视眈眈,慢慢靠近,准备好了活捉这只美丽的野兽。但夏鹤猛地跃起,先发制人,攻向了身后打算偷袭他的男人。对方不防,一下被击倒在地。其他人立即增援,但全都尚未靠近,就被夏鹤击退。他遽然勇猛了十倍,不知又是从哪里借来的力气,以寡敌众,不多时竟赤手空拳打死了两个人!
众人目睹同伴被活活打死,齐齐骇然,但也认定夏鹤已是强弩之末。最后一搏,撑不了多久。他们冷不丁放出短刃,说什么也要给他些厉害了。
然而他们此举无非是给夏鹤送来了用不完的兵器。
这一次,夏鹤只用了眨眼的功夫,又取了十数人的性命。红莲遍地开花,一发不可收拾。
“停手吧。”
平淡的三个字压下了雾雨中的刀光剑影。
绿茵之上,尸横遍野。藏匿在森林中的猎人缓缓步出,停至夏鹤面前。
晏青撑着伞,珍珠白色的长袍没有沾染上半点水雾污泥。出尘高洁,向垂死挣扎的宿敌昭示着他们的云泥之别。
第60章鸩占鹊巢我们都爱她,本就是你死我活……
60。鸩占鹊巢
夏鹤满身血污,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方才猩红的液体四处飞溅,似乎顺着他的发丝流进了眼睛里,所以他此时目光锁着晏青,眼底也是血红的。
这样,他才恢复几分当年刀头舐血,忍辱偷生的形貌。美丽无瑕的皮囊里不过是堕落低贱的灵魂,虚有其表而已。
晏青看了,不咸不淡地评述了一句:“你的功夫果真不简单。”
夏鹤喘息着堪堪直起身子,后背上的殷红被雨水冲淡,又很快加深几许。
他是绝不肯,也绝不会死在他手上的。
“我的出身,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何必在这里打马虎眼。”
夏鹤最看不惯晏青的虚伪,更没有心情陪他故弄玄虚。他把他叫来,就是想取他的性命。虽然失败了,但也没什么羞于承认的。毕竟他们早就应该有个了断。
晏青看了看夏鹤饱受摧残的身躯,见他有进气没出气,似乎命不久矣,也打开了天窗说亮话,让他死个明白。
“曾经你有忠门之后的身份,一副皮囊也能讨她欢心。所幸你又身负武功,另有可用之处,所以留在她身边并无不可。”
这一番深明大义,说的无非是祁无忧肯和他结合,不过是权宜之计,彻头彻尾的利用而已。现在利尽交疏,就该一拍两散。
“但如今的情形,想必你也清楚。许妃诞下皇子,立储迫在眉睫。她想保你,不仅触怒万岁,天下人都会对她有看法。如果你不想看着她一无所有,就该离开她。越早越好,”晏青着重点明:“越彻底越好。”
夏鹤笑了起来,发出了一阵虚弱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连晏青也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故作姿态,出尔反尔,笑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事到如今,夏鹤也不惜把夫妻之间的闺房话也说给他听,“你劝建仪跟我好的时候该是多有风度,可你居然没想到今日。这难道不可笑。”
晏青跟他拿腔拿调,不外乎因为他以为自己独得厚爱。孰不知祁无忧早就把他们二人的“秘密”告诉他了,可笑晏青还自恃她的唯一,自鸣得意。
可笑,怎么不可笑?连晏青自己都觉得可笑。
“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逞一时口舌之快,你难道不是一样可笑。”
可笑,夏鹤也觉得可笑。
最可笑的是,他们两个同人不同命,现在却开始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