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王呢?”
“在南墙鏖战。”
冯初策马扬鞭,疾驰向南,马不停蹄地赶到昌阖门附近,喊杀阵阵,隔着城门都让人心惊。
“姊夫!”冯初一刀砍下从城垛上爬上来的齐国士兵的头颅,拍了拍拓跋驰的肩甲,示意他先和她走。
“怎、何、何事。”
拓跋驰灰头土脸,血污满面,眼眶青黑,眼瞳中血丝似蛛网,狰狞可怖。
“这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冯初知道自己仁义,知道自己的悲悯之心在战事上讨不了好,一旦陷入绝境,她这点悲悯之心恐怕会进退两难。
所以
“你想做什么?”
拓跋驰心都悬起来了,“你不要做傻事!你这样,我如何同你阿姊交代!”
“姊夫。”冯初镇静而肃穆,“接下来的话,不是作为你的内妹说的,而是河南道行台尚书令所下军令。”
“阿耆尼”
多年前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从淮岱之地辗转至了洛阳,拓跋驰呼吸一窒,被短暂地震慑了一下,旋即低声呵斥中带着哀求:
“不、不阿耆尼,我求你,别──”
“方才得了消息,齐国近日军粮会抵达巩县。我率人夜袭,或掳粮草,或烧粮草。”
如此,齐军的攻势势必会放缓,但冯初深入敌军恐怕九死一生。
“殿下。”冯初紧握他的肱臂,请他镇静,“世上无有不死之人,初,生性懦弱,见不得惨重烈烈之景,若事成,洛阳之围能解,若不成──”
若不成,势必更加交困,那般情形,洛阳不需一个如她这般的治世之人做行台尚书令。
她身死人灭,对洛阳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冯初不忍心说出那些不得已而为之的残忍句子,只道:
“洛阳城托付给殿下了。”
“阿耆尼!”
“殿下要活着,替我照顾好阿姊,勿要让她伤心,还有”
冯初自袖袋中摩挲半晌,迟疑地将红珊瑚手钏摸出。
血色的珊瑚而今是心上朱砂血。
她珍之重之地将手钏双手递给拓跋驰,“来日回朝帮我带给陛下,就说”
天意捉弄,非初背诺,此身永诀长谢相知。
冯初跨上骏马,朝刺史官邸扬尘而去之时,拓跋驰才缓过神来。
怎能如此怎会如此!
自幼出征如他,未曾想有朝一日会在众目睽睽下涕泗横流。
“呃啊──”
压抑的情感找不到宣泄口,拓跋驰拔出铁剑,泄愤般地朝齐国的士兵们砍去。
夕阳没入,萧泽鸣金收兵。
洛阳城内,百余名骑兵于马蹄上裹上麻布,口衔枚,人人额上裹白布抹额,以明死志,缒城而出。
洛州刺史官邸的案面上,血书锦帛,绝笔诗句,字字泣烈:
赤县烽烟百十年,斫颅何畏悬南门。
此身今朝骑鹤去,再向天公借英魂!
“可惜了。”洛阳城外,萧泽长叹,今朝一早,他没在城头上看见冯初。
“君侯在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