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早上,家父收到消息,太上皇感念当初的老朋友多年不见,特赐御用之物为赏,经歷过当年南巡的旧人大部分都能收到东西。”冯紫英没有直说,微笑著绕起圈子,“我还听说,奉圣夫人那里得双份,而且另有加赏。”
“太上皇仁慈!”谢鳞稍一沉思就明白过来,转身似模似样的向著龙首宫方向拱手行礼,最后才看向眼前,“多谢冯叔叔辛苦。”
当年的“旧人”有礼物,不是“旧人”的自然不会管。
“鳞兄弟明白就好。”冯紫英满意的点点头,“家父交代,这次的事情会很麻烦,让你多和体仁院那边联繫,只要甄家愿意帮这个忙,有奉圣夫人的面子在,江南那边有胆子作妖的不多;再就是你那日承诺之事,一定要全力做好。”
只要有银子,其他都不算问题,
“冯叔叔尽可以放心,小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听到这里,谢鳞总算鬆口气,只要讲条件,路子就算没堵死,“这些日子家兄和扬州多有联络,想来林叔叔也不会拒绝多个帮手。”
“鳞兄弟能有如此心思便好。”冯紫英突然变得异常严肃,“想来有谢大哥在,陛下那边不会有什么阻碍。”
谢鳞心底猛地一沉,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算计到几乎所有东西,却唯独忘了一点,分钱!
一千万两现银,也就是大乾朝廷一年的税收、最少十年的结余。
考虑到自从安泰帝登基以来,因为“二圣”內斗,导致皇家对天下的掌控水平严重下降,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各级官府贪腐问题大幅度增加,许多原本很充足的开销,现在根本办不了,结果就是原本够用的收入,现在已经连续亏空十余年、数百万两。
毫无疑问,不论是龙首宫还是大明宫,两个皇帝都在等米下锅。
他早知道这么大一笔银子一旦到手,极有可能会带来危险一一干掉他,银子就会变成没有任何准確数据的肥肉,谁都能上去撕咬。
却忘了不止“运输”,还有“分配”。
幸好,现在这笔银子只是“办法”,尚未“变现”,时间充足。
“多谢冯叔叔提醒!”想到这里,他苦笑著拱手致谢。
“鳞兄弟明白就好。”冯紫英面露笑容起身,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这朝廷之事,从来都不是做了好事一定好,也不是做了坏事就一定坏,万事皆有规矩一一我听说,
这几天四位兄长正在向陛下建言,为了建奴的事情?”
“不错!”谢鳞没有隱瞒,也瞒不住。
“其实,建奴那边並没有这么秘密,朝廷中猜出这件事的也不是一个两个,鳞兄弟可知,为何没人提起?”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前厅门外,冯紫英扫一眼厅內,眼见无人清醒才继续说道。
谢鳞再次表情阴沉。
“分蛋糕”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甚至会伴隨流血。
朝廷自安泰帝登基以来,经过十多年的反覆拉锯,到如今勉强算是完成了“地盘划分”,这其中,文官方面占大头,武勛只能谨守根基,去掉暂时无力插手的文官部分,武勛利益又以四王八公为主体,占据大部分资源,十二侯团体只能吃到剩下的。
这其中,八公只占小头,四王才是真正掌握“分帐”权力的大佬。
这四家都是当初大乾太宗皇帝钦封的“世镇xx”,驻地分別在山海关(东平郡王)、
西海沿子(今青、甘西部,西寧郡王)、茜香国边界(桂、滇一带、南安郡王)和晋北地区(北静郡王),人不在朝廷却没人敢忽略他们的影响力。
四家中,只有北静王常驻京城,其他三家都有几分“听调不听宣”的意思,谈不上有反心,现如今的大乾依然算是掛在盛世的尾巴上,他们不敢,但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危机。
就算在京的北静王水溶,其实也不用上朝,更不需要在乎谁。
常驻晋北的三万精兵就是底气,也是水家最倾注精力的地方。
眾所周知,歷朝歷代最能打的单位,都是边军。
谢鳞想出的“突围”策略,核心就是两条,一个是他现在要做的杀盐商、抢银子,以此確定在皇家面前的地位,当初的安泰炉之事仅仅是开胃菜;另一个就是四家手中的兵权,以开春的建奴入寇为契机,抢下军功藉以立基。
银子有了,军队有了,剩下的还算问题吗?等著好处就行。
现在看来,他有些高估自己,同时太过小看朝堂上其他各家。
別的不说,冯唐甚至后面的太上皇肯定看出什么,只是没有完全看清楚,要不然根本不会今天点出来,但他要是处理不好,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很难说会怎么样。
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坏事永远比成事简单。
“冯叔叔何以教我?”所以,谢鳞准备先看看。
“建奴那边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跳不过东平王府。”冯紫英见他认栽,这才含笑点头,“不论我们在朝廷说多少事情,都赶不上穆王爷一封摺子,听说户部对这次的粮拨付很不情愿,朝廷中能让他们老实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