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王玉莲把她自己的人生,爱情,执念,看的比林欣然的想法更重,并且认为林欣然那是小孩子脾气。一时受了委屈,就要抛掉一切吗?那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难道有人能一辈子不受委屈吗?谁的日子不是磕磕绊绊走过来的呢?
她已经吃够了当寡妇的苦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当寡妇,李建业虽然有一些不好,但是有些时候也是好的,她觉得也能忍下去。
女儿只要有一丝从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会想把自己的亲妈扶起来,但是大多数时候,她的亲妈都会选择把她摁下去,并且,亲妈多数时候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听了一辈子的话,做了一辈子的事儿,怎么会是错的?
所有人都是这样忍的,忍过去就好了,林欣然以后就明白了,妈妈也是为她好,她有一个完整的家,跟没有完整的家是不一样的。
林欣然颤了颤嘴唇,没说话。
林欣然不明白,她想不通,为什么妈妈还能跟李建业好,之前妈妈说是为了“钱”,但现在,她们有了钱了,妈妈为什么还舍不得李建业?
妈妈明明没有被李建业好好珍惜,也没有在李建业这里得到尊重和爱,但是妈妈却好像在说服自己李建业是爱她的,然后她心甘情愿的继续跟李建业在一起。
有个男人,就这么重要吗?
她年纪还小,看不透王玉莲藏在真话下面的攀比,只以为她的妈妈是真的喜欢李建业,她看着妈妈站起来,走到一旁地上的李建业旁边。
这一场争吵的最终,王玉莲选择先给李建业低头。
她拉着李建业说:“先找个旅馆住下吧。”
她是不愿意跟李建业就这么分开的,有个男人依靠是其一,但她还有一个其二。
其二,李建业是她舍弃了一切名声,脸面,从石美兰手里抢过来的,她为了跟李建业在一起,也是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搭上了。
如果她就这么跟李建业分开了,那不就间接的否定了她之前付出的所有,她必须承认自己走错了路,做错了事。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所以她不能跟李建业分开,她必须得幸福,才能对得起自己受的那些苦难——她像是在跟谁较劲儿一样,咬着牙要继续过日子。
而李建业也差不多是如此。
他躺在地上的时候,恨不得撕碎所有人的脸,恨不得喝农药死了,但是王玉莲来叫他,他又沉默着爬起来了。
他也是舍弃了一切才跟王玉莲在一起的,现在再跟王玉莲分开,他承担不起这个成本,所以他们俩只能互相别扭着,厌烦着,继续过日子。
很多时候吧,人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快乐和厌恶纠缠在一起,像是手臂的骨头里面受了伤,骨缝里面涨了脓,拔不干净,只能这么长着,忍着,日复一日的折磨着往外走。
如果你想除掉这种痛,你就要刮骨疗毒,然后大伤元气,一般人下不了这个狠心,只能这么憋憋屈屈的继续过下去,虽然手臂偶尔还会疼,但是起码这只手还在是吧。
从外面看的话,这也是个完整的人呐,不像是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呀。
李建业从地上爬起来,三口人互相沉默的起来,找到了昨天居住的旅馆,开了两间房。
林欣然睡在王玉莲和李建业的隔壁,透过一栋薄薄的墙,听见妈妈和继父小声争吵,后来他们不吵了,似乎滚到了一起,然后她就听见另一种声音。
他们俩似乎和好了。
这要是让李家村里的人看见了,还会念叨一声:“夫妻俩就这样,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但究竟是“和好”,还是“凑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
而林欣然躺在他们的隔壁,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没睡着,等到凌晨才渐渐地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多,睡过头的王玉莲敲响了林欣然的门,两个人才匆忙赶向制衣厂去。
等她们到制衣厂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半多了。
制衣厂的办公室里面本来该在午休的,但是她们到的时候并不是午休,而是一群人在加班。
原来是小袁总带着合同回来了,并且还带来了一件样衣,要求设计部那头以这个样衣为目标,搞出来更好的,整个设计部就都跟着忙活起来了,连带着秘书部也都在赶关于合同的事儿。
小袁总一声令下,其余人都得跟着干活,要把这件事儿忙完,然后再去食堂吃饭。
王玉莲进办公室后,就被佟大志带走了——销售组的时间工作都很不稳定,有时候陪客人要陪到半夜,所以销售组基本不卡考勤。
但是秘书组不一样,秘书组上下班时间都是固定的,林欣然来晚了,让孙主管觉得很丢人。
人家销售部周主任也跟着走了,他手底下的人就没闹出什么事儿来,怎么她这就出事儿了?这不明摆着她管人不利吗?叫陆经理知道,肯定会觉得她能力不足。
孙主管好面子,受不了这丢人劲儿,就带着一点“杀鸡儆猴”的意思,对林欣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骂了半个小时。
她前脚刚出差,后脚林欣然就迟到,把她放哪儿了?她肯定不会让把林欣然轻飘飘的放过去的,所以她回来之后牟足了劲儿,抓着林欣然就开始骂。
林欣然从昨天开始,直到现在,一整天都没有松下过一口气,被骂的心头气血翻滚,但也不敢反驳,只低着头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