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会儿梦见自己在监狱里,一会儿梦见自己在赛车场,眨眼间又成了羽南港的竞标现场……
由于脑子里同时拥有两份记忆,梦里时常提心吊胆,总害怕遇见这辈子的人时,说了上辈子的事。以至于在梦里他也能感觉自己精神非常紧绷。
特别是梦见陈宗礼的时候。
上一秒,看见这辈子的陈宗礼,刚要上去牵他的手,下一秒,发现他根本抓不住对方的手,陈宗礼转过头跟他说:“我已经死了。”
悲伤的情绪像火山爆发,把他拉进满是熔岩的地狱中。
又或者,上一秒,以为陈宗礼死了。下一秒,看见陈宗礼站在老宅门口朝他张开双手,他飞奔到陈宗礼身边,这一次,他扎扎实实抱到了陈宗礼。
陈一诺满足地看着陈宗礼,撒娇:“哥,我好想你啊……”
陈宗礼上斜眼弯弯,笑他:“我也好想你。”
紧接着,目光一凉:“可惜,我已经死了……”
上斜眼忽然被挖空,汩汩冒出黑血,成了可怖的尸体。
“啊——”
陈一诺全身冒冷汗,肌肉紧绷着惊醒,他先是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
闯入眼帘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旁边摆放着发光仪器,他没戴眼镜看不清是什么,只听见“滴——滴——”的声音。
他抬头,看见斜上方挂着一瓶吊瓶,冰冷的液体慢慢注入体内,鼻尖传来淡淡的消毒水味。
视觉、嗅觉把资料收集到大脑,让他确认自己在医院。
除了大脑,其他知觉也在逐渐恢复,他察觉在呼吸时会牵动胸口某个部位,接着便传来隐隐痛感,但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记忆开始回笼,他们揭发了李家纯的私生子其实是贺朝阳做的局,李家纯当场要杀贺朝阳,结果自己先被气倒下。
贺朝阳和董城分别挟持了老太太和二婶,最后,董城被狙击手狙击坠海,二婶获救。
而贺朝阳突然发烂,甩开老太太,并对他开了一枪。贺朝阳对他开第二枪的时候,他腿上也中了枪,他们两个仇人一起跪在地上对拜。
然后,他就昏倒了。
“……”
最后的画面实在太诡异了。但他好歹活了下来。贺朝阳就不同了,他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惩罚。
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一诺……”一把颤抖的声音喊他的名字,他手侧的温度忽然凉下来。原来,刚才一直有人趴睡在他病床边,他没发现。
那人凑到他面前,那双无情的上斜眼布满血丝,下巴也都是胡渣,是他从没见过的陈宗礼。
邋遢版的陈宗礼。
物以稀为贵,所以,他私心觉得挺好看的。
陈宗礼压抑着激动,追问:“一诺,看得见我吗?感觉怎么样?”
陈一诺用尽全力举起自己麻木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陈宗礼很贴心,主动把脸贴上他的手心,是有温度的。
看他想说话,陈宗礼颤抖着手,慢慢摘下他的氧气罩。
本来,陈一诺该说一句:你瘦了。
但噩梦里的陈宗礼太让他心有余悸,问道:“你还活着吧?”
陈宗礼愣了愣,手搭在他脑袋上,确认没发烧,难道是做梦说胡话?
他安慰道:“只要你活着,我就死不了。”
陈一诺不相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他人是暖的,七窍也没流血,这才松了口气。
他没有在做梦,真的醒过来了。
“我昏迷了很久么?”
陈宗礼捏着他的手指,回想起贺朝阳那两枪,还是会有应激反应。他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你中枪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
“那晚,船上太多伤员。我们叫了两架救援直升机把你们送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