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拉面碗,擦擦嘴,满足地打了个嗝,眼睛滴溜溜看了一圈。
他知道,日料店内所有人,包括已经躲到角落的贺朝阳,都在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他们低声的对话,对方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站在陈宗礼面前,故意挑衅道:“是你自己说,我们的赌约不算数。把我赶出国的那刻起,天峻的事和我无关。跟谁合作,那是老子的自由。”
他从卡座起身,手指点了点陈宗礼深蓝白点领带,评价道:“领带哪儿买的,真丑!”
说完,抬起下巴,跟王之初一起离开了恒福。
庄嘉轩骂骂咧咧:“看见没!小崽子胳膊肘往外拐!每回跟他说话,我就高血压!”
陈宗礼垂眸看着领带,手指触碰被陈一诺点过的地方,撂下一句:“年纪轻轻就高血压,看看医生吧!”
“走了。”
也不管庄嘉轩在背后骂他:“走了?一起啊?操!老子没开车……”
庄嘉轩匆匆离开的背后,贺朝阳的视线隔着竹帘灼灼看着门口方向。
他看着陈家两兄弟分别上了各自的车,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像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
半小时后,陈宗礼抵达港城的下城区,旧时候这里是港城的平民窟。
他停好车,踱步到骑楼老街,这条街的两旁,全是拥有上百年历史的两三层高骑楼。上面住人,底层开设商铺,商铺顶部外展一层遮挡,形成一条公共走廊。台风季节遮风挡雨,湿热夏季打造阴凉。
陈宗礼只身走进骑楼老街,推开其中一家蓝绿木门,门上的黄铜门铃发出“叮叮”声,提示有客来访。
陈宗礼迈步上二楼,把门头的“Monica私人订制”牌子留在身后。
平民窟里藏龙卧虎,这家店里也藏着厉害的手艺人。
一个浅金色头发的中年男人,身材板正,穿着白衬衫棕色马甲,脖子上挂着一把软尺。
他叫阿墨,这家店是他母亲Monica创建的,母亲去世后,他接手了店铺,除了订制衣服,还会做造型,是很多明星、豪门名媛的御用服装、造型师。
陈宗礼进门时,阿墨正拿着软尺给一位客人量尺寸,他金丝眼镜落到鼻尖,眯着眼看来人。
阿墨:“哟,太子爷闻着你的味来了!”
穿咖啡色针织薄衫的客人转过身,乌黑的眼眸狡黠地闪过得意,睨着陈宗礼:“还以为你没听懂。”
陈宗礼甩甩自己的深蓝白点领带,这条领带是他19岁生日,陈一诺在这里定制西服时,特意给他挑的礼物。因为是他送的,每次陈宗礼戴,陈一诺都会送上一波彩虹屁。
但他在恒福说:真丑,哪里买的。
刚开始陈宗礼还感觉意外,后来就猜到了,这是陈一诺约他在这里见面。
陈宗礼恶人先告状:“阿墨,他说你亲手设计的领带丑。”
“你说什么?”
阿墨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睛长刀子似的戳向陈一诺。他最忌讳人家说他东西丑,没有之一。
陈一诺举起双手,解释道:“恒福店里,全是贺朝阳的耳目,我给你递暗号不得隐蔽些吗?”
阿墨不解:“都什么年代了,还间谍玩暗号。微信里发个定位不行吗?”
陈一诺不语,那双狡黠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宗礼,说道:“对啊,这怪谁呢?”
还能怪谁?
说起来挺遗憾的。有一段时间,港城对于陈一诺而言是一个幸福感爆棚的地方。他有家,有朋友,有亲人,而陈宗礼,是比亲人更亲的人。
当时,他跟陈宗礼关系那么好,真的就像亲兄弟似的。为此,出国后的一段时间,陈一诺很消沉,那种又被遗弃的感觉让他难受得想死。
于是,他狠心把陈宗礼所有联系方式全删。直到陈宗礼死,都没加回来过。
陈宗礼态度良好,垂眸应了下来:“嗯,怪我。”
阿墨读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嘟囔着,这两兄弟说话怎么粘粘糊糊的,一个撒娇一个哄……
他收起软尺,拿上量好的数据,不当电灯泡:“我就不碍事了,你们继续怪来怪去吧。”
临走前,提醒一句:“我待会还有客人的啊,你们尽快聊完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