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反应很异常,宋盈礼眯起眼睛,半晌慢慢睁大,“不会是……啊?”
谢璇衣缓慢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扶住了额头,“应该是,我也不清楚,我……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是太心软。”
宋盈礼一脸惊悚,像是听到什么恐怖故事。
“你不会……算了,毕竟也只是一串数据,可是你确定吗?他和以前更不一样了,他现在和一个疯子有什么区别。”
谢璇衣移开视线,睫毛颤了颤,“所以我不确定。”
“我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复。但是时间能覆盖一切,就像你说的,他是一串数据,这个世界都是一串数据。我只祈求其他数据的收集进度能凑够百分之八十。”
宋盈礼说话的口吻和外表丝毫不相符,她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这也是一种办法,拖着吧。不过你可别费太多心,等明天早上又是一场恶战呢。”
“我知道,指望着老板开工资吃火锅呢,”谢璇衣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地一推桌子站起来,把用过的碗筷收拾好,“你也别掉链子啊。”
话说到这里,宋盈礼也知道要保持距离,便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轻轻揭过。
两个人对话的风轻云淡,听在沈适忻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
他曾经以为谢璇衣口中的任务,不过是身为北斗领事的职责,可事实远比他预料的复杂。
他只从这段话里得出两个结论。
其一,他只是谢璇衣人生中一段微不足道的,甚至灰暗的经历。
其二,他是,谢璇衣的累赘。
他怎么不死掉呢,他应该死掉的,如果他死了,谢璇衣的“进度”就足够了,“任务”就完成了。
那谢璇衣会再多垂怜他一些吗,在他死后,会在午夜梦回想起他吗?
沈适忻缓慢地退出了谢璇衣的一方天地,在村外青色的麦田里,远远看着灰琉璃瓦作顶的小院。
手指一转,那只被阕梅收走的精巧小刀又出现在手心。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捅进取血的伤口中。
死在这样一个地方,他也许就能一直看着谢璇衣了,虽然只有对方一点生活过的痕迹。
足够了。
就在体力不支即将倒下的前一刻,他被几人七手八脚地架住。
朦胧之中,只有阕梅临危不乱的声音,指挥着其余人动作。
意料之内,他又一次被阕梅拦下了。
鹅黄色的窗纱摇摇晃晃,一丝一缕的纤维在阳光下看得清晰,在地面上投下虚影。
像是一点宁静的虚影。
房内没有旁人,谢璇衣找来的胖小厮放下草药,眼见氛围不对,立刻低着头出去了。
阕梅坐在床头的小凳上,静静地看着他。
“主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毕竟如您所说,我是谈大人的下属了,与您的主仆情谊,也算尽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沈适忻,我不知道你和主上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我替主上对你失望。”
“你不在乎他一丝一毫,不在乎他的付出,你只是一个懦夫,一个无法改变就妄图畏罪潜逃的懦夫。”
“你知道谈大人为了你逃出天牢,前后打点多少人,又点灯熬油地写了多少封书信。“
“甚至利用摇光大人的愧疚心,私自动用人力拦住前去查看的官兵,为你的逃跑拖延时间,多少兄弟姐妹死在那场大火里,而你呢,你只知道死。”
阕梅越说声音越冷,不自觉掺杂了一丝哽咽。
她抓起滚烫的药碗,想要泼下,又竭力忍住,布满伤痕的手腕微微发抖。
“在天牢里,你想要死;被救出来,你还是想着死。你读过书,我没有,我不懂那些诗书礼乐,但我想你应该懂。”
“沈适忻,这是我和其余几个兄弟姐妹最后一次拦你,此后你要死要活,救不救,我们都只听谈大人的。”
阕梅站起来,鼻头微微发红,却还是绷着冰冷的声线。
“你根本不配谈大人的好意,你连好好活着多难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