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秦伯彦比她更尴尬,甚至可以说羞惭。
“岳父岳母在世时,我没少受他们照顾,如今他们的亲生女儿受苦,我却袖手旁观,他日到了地下,有什么脸去见两位老人家。”
说着深深一揖,“大姐,妹夫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蒋夫人想扶他又不好扶,“快起来,这话怎么说的,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坏了侯府的谋划。”
小蒋氏轻声说:“他是真心给你赔不是,今天作证的庄头就是他派人抓的,八百里加急追捕,拿不到人军法伺候,硬是赶在再审前把人押到了京城。”
一阵酸热冲上鼻腔,蒋夫人又是拭泪又是笑,“这、这叫我怎么谢你们。”
秦伯彦忙摆手,“咱们本是至亲,结果还不如一个外人对这事上心,你还谢我,我脸都没地方搁了。”
外人?小满睁大眼:她?
秦伯彦敲她脑壳,“想什么呢,姨父说的是陈令安。你不知道?是他在皇上面前提了你母亲的和离案,皇上点我家一句,我家老祖宗才不反对我出面。”
“皇上?”蒋夫人轻轻惊呼一声,“陈令安竟为我的官司惊动了皇上。”
小蒋氏也有了几分感慨,“姐姐能脱离苦海,陈令安出力不少。现在看来,这人倒不是一味阴毒狠辣,身上还有几分人味。”
小满揉揉脑壳,哼哼唧唧,“他才不是人……”
她声音很低,雨声又太大,谁也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只有蒋夫人瞧着她直叹气。
跳出火坑,本是天大的喜事,小蒋氏却瞧着姐姐眉宇间还带着忧虑,碍着丈夫在一旁不好多问,等一时饭罢,姐妹俩说私房话的时候,她才问了出来。
蒋夫人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气,“我担心张家告小满忤逆。”
“官司都是人判的,张家声名狼藉自身难保,你还怕他们?”
“唉,这又是一桩难事,就算张家不告,小满毕竟是张文的女儿,一下子成了罪犯家眷,谁还敢娶?”
“刘家那头……”
“快别提了。”蒋夫人苦笑道,“前些天秦太太很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彻底让小满寒了心,刘瑾书再好,也不能嫁。”
小蒋氏好奇大姑子说了什么话,让原本对这门亲事坚定不移的姐姐都退却了。
具体都是哪些话,小满是坚决不肯说,只道左右都是恶心人的话,何必听了给自己添堵。
如今妹妹问,蒋夫人便也拿这话回了过去。
小蒋氏便道:“姐姐何必再受她奚落,做媒的是我,这事交给我吧。我是她弟媳,不看我,也要看他弟弟的面子不是?”
蒋夫人却不过,把刘瑾书那枚玉佩交给妹妹。
回去的路上,小蒋氏就和丈夫说了此事。
秦伯彦自告奋勇替媳妇办差。
“我姐那人嘴巴太毒,心情好的时候说话都刀人,何况宝贝儿子被退婚,你去纯属当她出气筒,我可舍不得你挨骂。”
“你都望四十的人了,还被姐姐骂,没的让刘家人看笑话。而且大姐本来就不愿意这桩亲事,黄了不正她合心意?”
“欸,你和她做了十几年姑嫂还没摸透她脾气,向来只有她瞧不上别人的,哪容得下别人瞧不上她?”
秦伯彦拍拍媳妇的手,“我是她亲弟弟,她骂我,我可以还嘴呀!就是吵起来,她告到老祖宗跟前,老祖宗顶多骂我几句做做样子,不会真怪我。”
姐弟间吵架,婆母不会在意,姑嫂间吵架,可就不见得了。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秦太太直接撕破脸了。
“她们有什么资格退亲,要退也是我退!想要就要,想扔就扔,把我儿当什么了?小的不要脸,老的更不要脸!”
秦伯彦皱着眉头道:“蒋夫人是我大姨子,哪有你这么骂人的。”
“我是你姐,胳膊肘往外拐啊你。”
“你得讲理。”
“我哪句话说错了,勾引我儿的不是张小满?和丈夫对簿公堂的不是蒋婵?外面都传开了,没一个衙门接她的诉状,偏偏江宁衙门接了,还判离了,简直前所未有的怪事,谁知道其中有多少龌龊。”
秦伯彦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姐姐,好一会儿才说:“你说的都是什么……郑峳采和陈令安交情不错,因为这层关系,他才接了蒋夫人的案子。你这话听着,好像在为张文那个烂人抱不平。”
“我为你抱不平!有个出妇做你大姨子难道光彩?”秦太太更怒,“还提陈令安,是不是你和陈令安联手抓了那些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