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最后能走的路了。
孙氏说得有道理,可一想那白花花的银子,他就挖心掏肝似地疼。
“老爷,”孙姨娘言语轻柔,哄孩子一样,“铺子放在那里又没不了,何必急于一时?怎么说三姑娘也是你的女儿,跑不出张家的。”
“再说了,三姑娘不是张扬的性子,这回却如此高调,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可不防啊。”
一句话提醒了张文,发热的脑袋开始冷静。
心思一转,他斜眼看向孙姨娘,“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孙姨娘忙道:“妾正在想法子,短了谁也不能短了老爷的。得亏老太太不在家,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她老人家交代。”
张文笑道:“老太太一心礼佛,哪有闲工夫管这些俗务,你且放手去做,万事有我。”
孙姨娘颔首低眉应了声“是”,又小心翼翼问:“六月十一平阳侯世子生辰,老爷不方便出面,我想着让三姑娘带安懿去侯府道贺,不知道妥不妥当。”
这阵子忙着找门路,张文早把贺寿的事忘了。
和蒋夫人闹得这样难堪,他着实不愿去侯府挨白眼。
却不得不维持侯府的关系。
但凡蒋夫人肯放下世家女的架子,顾全大局不一味拈酸吃醋,他的处境都会好得多!
对蒋夫人的怨恨又多了一层,对比之下,孙姨娘都顺眼不少。
张文道:“姨夫过寿,外甥女当然该去。贺礼你好好预备,万不可叫人看轻了咱家。”
孙姨娘自是满口称是。
待回来看着内院的账本,她脸上只剩苦笑了。
一文钱的结余都没有,蒋夫人给她留下个空架子。
她常年不在府里,又是家生子出身,蓦地管家,还不能开罪那些有头脸的管事,只能小恩小惠哄着他们干活。
给老爷一万三千两,阖府上下吃喝用度又是百十来两,每天一睁眼就必须想法弄银子。
掌管中馈看似风光,却是往里贴钱的活计!
而这些银子,原本是给女儿的嫁妆。
孙姨娘合上账本,眉头紧锁。
“姨娘,”张安懿摸进来,小胖手抚上孙姨娘的眉心,“老爷又给你气受了?”
孙姨娘慈爱地摸摸女儿的头发,“没有,老爷现在可器重我了,还让我操办平阳侯世子的贺礼呢。”
便把贺寿的事与她说了,仔细叮咛一番诸般事项。
“侯府自持身份贵重,纵然对老爷有所不满,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小辈,你只管跟着你三姐姐。”
张安懿一听宴会就发憷,喃喃道:“这阵子三姐姐不大理我,我还是不去了吧。”
孙姨娘叹气,“定是我掌家惹她不高兴了,没法子的事,太太不肯出力帮老爷起复,我只能硬着头皮上。”
二品尚书的千金,和不入流官吏之女,嫁的门第天差地别,她得替女儿打算。
“平阳侯那等的王公贵族咱攀不上,至少也是诸如刘家的耕读世家。”
张安懿嘴唇动了动,“怎么可能……”
孙姨娘笑了,“怎么不可能?你爹刚来金陵时,不过一介落魄书生,连举人都不是,还不是照样娶了世家大族的贵女?”
“你嫁入高门,做了诰命夫人,有丰厚的嫁妆傍身,再生几个顶门立户的儿子,姨娘就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喳,喳——
知了躲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长一声短一声,拼命地叫着。
三伏天溽热潮湿,刚冲过凉,没过多久又是一身黏糊糊的细汗。
张小满扇子扇得呼呼响,整个人烦躁得不得了。
她原打算借机大闹,将张家侵占嫡母嫁妆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日后也好有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