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攻城槌的闷响,是城外大军的心跳,也是城内守军的丧钟。每一次撞击,都让脚下的石砖跟着颤抖。外城门发出濒死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纹在厚重的门板上疯狂蔓延,木屑簌簌落下。银霜领都城墙,是经过艾伦这几年来加固过的,水泥,金属,矮人工匠们把自己最新的研究都用在了这里。格鲁将战斧的斧刃深深嵌入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赤红的双眼死死锁在艾伦的脸上,那是一种被至亲之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眼神,混杂着狂怒与崩塌的失望。“先是公爵,然后是他的副官!”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热的血腥味。“下一个是谁?托马斯?还是你,艾伦·伊思塔伦?!”“格鲁!”托马斯手掌握住了剑柄,骨节捏得发白,怒喝出声。“我难道说错了吗?!”格鲁的咆哮震得房间里的烛火都在摇曳,唾沫星子喷溅出来。“你们人类的阴谋,就像草原上最毒的响尾蛇,根本防不胜防!这个联盟,从它妈的缔结那一刻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艾伦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没有去看格鲁那双快要喷出火的眼睛。他只是平静地摊开手掌。一枚冰冷的、镌刻着扭曲钥匙图案的铁质徽记,静静躺在他的掌心。“这不是人类与兽人的战争。”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城外震天的鼓噪和杀伐声。“你看清楚,这是谁的标志。”格收缩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他当然认得这个标志。每一个在北境冰冷的土地上挣扎求生的兽人,都对这个徽记背后的阴影恨之入骨。那是跗骨之蛆,是敲骨吸髓的恶魔。“铁钥匙商会……”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没错。”艾伦的目光从格鲁脸上移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手按剑柄的托马斯。“雷金纳德公爵不是在背叛我,他是在背叛整个北境。他把我们所有人,包括他麾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士兵,都当成了献给那个商会的投名状,一件可以换取利益的货物。”他向前踏出一步,身体微微前倾,迫近到格鲁面前,直视着那双燃烧的眼睛。“现在,敌人不是人类,也不是兽人。”“是我们所有人,对抗他们。”“巴洛克是他们挥舞的屠刀,雷金纳德是他们安插的内鬼。而我们,是挡在他们面前的,唯一一道墙。”格鲁粗重地喘息着,灼热的气息喷在艾伦的脸上。他看着艾伦脖子上那道刚刚被刺客划开,还在向外渗着血珠的伤口,又死死盯住他掌心那枚冰冷的徽记。眼中的狂怒在一点点消退,沉淀,最终化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固的东西。“大人,我该怎么做?”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如同两块岩石在摩擦,但那股质问的尖刺已经被彻底磨平。“我需要你。”艾伦的语气无比郑重,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到城墙上去。我们剩下的兽人战士,现在最信任的人,是你。让他们看到你还在为联盟而战,让他们知道,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你的存在,比一千把战斧更重要。”格鲁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猛地从地上拔起战斧,转身,迈开大步冲出了房间。“托马斯!”“在!”“去召集我们所有的士兵!告诉他们,雷金纳德公爵是叛徒!我们现在不是为哪个贵族卖命,我们是为银霜领,为我们自己的家园而战!”艾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冰冷。“有敢动摇军心者,就地格杀!”“是!”命令,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印在每一个传令兵的心上,并被迅速传达下去。城墙上,原本因公爵叛逃和领主遇刺而陷入死寂与猜疑的防线,在得知真相的瞬间,被彻底引爆。被背叛的愤怒,比任何战鼓都更能激发人的血性。士兵们紧握着武器,胸中的怒火冲散了恐惧,同仇敌忾的战意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重新将城墙变得坚不可摧。城外,巴洛克见守军的箭矢变得稀疏,以为对方军心已溃,防御崩溃在即。他不由得发出更加狂傲的吼叫,巨大的声浪滚过战场。“城里的兄弟们!看到了吗?你们的人类盟友已经跑了!”“他们的贵族,他们的领主,都抛弃了你们!”“现在,只有我!你们真正的同胞,才会来拯救你们!”他的声音极具煽动性,让城内一些本就意志动摇的兽人战士,眼中再次浮现出犹豫。就在这时,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头。是格鲁。“巴洛克!你这个商会的走狗!”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他的咆哮声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耳边。“你挥舞的战斧,你喝的麦酒,你身上的每一块铁甲,哪一样不是铁钥匙商会施舍给你的?你出卖了兽人的荣耀,有什么资格自称同胞!”巴洛克的笑声戛然而止。那张狰狞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地吼道:“胡说八道!格鲁,你被人类洗脑了!给我砸!把城门给我砸开!”攻城槌的撞击,变得愈发疯狂。“轰!”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外城门在最后的呻吟中彻底崩碎,无数碎裂的木板混合着铁片向内倒塌、飞溅。城门,破了。“冲啊!”“为了部落!”霜牙部族的战士们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撞碎了稀薄的空气,化作一道奔腾的洪流,疯狂地涌入城内。胜利,在他们看来已经唾手可得。然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预想中溃散奔逃的守军。也不是血肉横飞的巷战。而是一条空旷、死寂、笔直通往内城的大道。大道两侧的房屋门窗紧闭,宛如一只只沉默的眼睛。街道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拒马和尖锐的障碍物,让他们的冲锋阵型被迫拉长,速度大大减缓。“怎么回事?”巴洛克骑在巨大的座狼上,勒住缰绳,他鼻翼翕动,空气中那股死寂的味道让他脖颈后的鬃毛都微微竖起。“酋长!他们退到内城了!看,内城的城门还开着!”一名斥候从前方飞奔回来,兴奋地指着大道的尽头。巴洛克眯起眼睛望去。果然,在百米之外,内城的城门大开着,黑洞洞的门廊,仿佛一个毫无防备的邀请。“哈!一群蠢货!以为躲进内城就有用了吗?”那丝不祥的预感瞬间被狂妄所取代。“传我命令,全军突击!一鼓作气拿下内城,活捉艾伦!”霜牙部族的大军,就这样毫无防备地,一头扎进了这座瓮城一般的死亡街道。艾伦就站在内城的城楼之上。他的目光冰冷,如同俯瞰蚁群的神只,静静注视着下方的一切。“大人,他们进来了。”托马斯的声音里压抑着一丝紧张,他的手心已经全是汗。“还不够。”艾伦摇了摇头,他的视线锁定在敌军阵型的中段。“让他们再进来一些,让他们的前队和后队,彻底脱节。”潮水般的敌军不断涌入。狭窄的街道很快变得拥挤不堪,兽人战士们挤作一团,冲锋的阵型彻底乱掉,变成了混乱的蠕动。巴洛克冲在最前面,他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城楼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艾伦!你的死期到了!”他高举战斧,发出了自以为是胜利的咆哮。艾伦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扭曲而狂喜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大人,可以了!再不关门就来不及了!”托马斯的声音因为急促而变调。艾伦的手,猛然挥下。“关门。”他的声音平静,却如同死神的判决,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轰隆隆——”刺耳到让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响起。内城那扇厚重得令人绝望的钢铁闸门,开始从上方轰然落下,带着万钧的重力,决绝地切断了前方的道路。与此同时。在霜牙部族军队的最后方,那片被他们亲手撞破的外城门废墟处,数十名银霜领的士兵推动着一排排巨大的、布满了狰狞铁刺的移动壁垒,发出沉重的摩擦声,死死堵住了他们的退路。前路被阻,后路已断。冲在最前面的近两千名霜牙部族精锐,在这一瞬间,成了瓮中之鳖。巴洛克的咆哮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他惊骇地看着那扇正在视野中不断放大、落下的钢铁闸门,大脑一片空白。陷阱。艾伦站在城楼上,迎着巴洛克那双写满不敢置信的眼睛,他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战场的嘈杂,清晰地传入巴洛克的耳中。“巴洛克,欢迎来到银霜领。”他不再看下方的困兽,而是转向身旁的传令官,下达了最后的指令。“放箭。”:()银霜领主